天气很冷,冷得我全身直打哆嗦,牙齿也在打架。
现在是公元2017年的1月14日,距离新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抱紧了身上的棉被,想要从单薄而老旧的棉被中得到一丝温暖。
头很痛,像被许多针扎了一样,从前我给别人扎针的时候,尤其是孩子,他们总是哭得哇哇大叫,痛苦异常,我很不能理解,现在倒是明白了。
我已经捱了一段时间的头痛,之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小痛,很快就结束了。但是随着风雪的来临,我不得不每到痛得时候,抱住我的脑袋。头发纠缠成一团,上面是堆积已久的灰尘和污垢,手指紧紧扣进头皮里面。许久未剪的尖锐指甲,钻进皮肉里,我感到一股酸爽的滋味。
牢房里很静,大家都睡着了,像是巨大的蛾子,被灰色的被裹住,连脑袋都没露出来。只有我还醒着。
那种爽快只维持了一会儿,头痛欲裂的我对着墙壁,兴许是脑子抽了,也确实也忍受不了。我直接撞向墙,不知轻重地。痛!捂住前额,触到的是黏糊糊的东西,流动的,鼻子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铁锈味,我竟然有些兴奋。
血,借着被水泥钢筋隔断的冰冷月光,我看见了自己的血,粘稠而鲜艳,闪烁着异样的光。
兴许是撞击声过重,身后传来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你干什么呢?”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怔怔地看着手上的血,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滑过眼,经过唇畔,我竟然伸出舌头去舔了舔。很腥,很冷。
“不睡觉吗?”另一个声音响起,粗粝喑哑地像男人。
我没想到的是她突然跳下床,往这边狂奔过来,一把掰过我的肩膀。我被那凶猛的冲击控制住,缓缓抬头看向她。
她表情诧异,浑浊的眼睛眯起来。我知道她并非如外表这样平静,她的嘴唇翕动着,终于吐出了“褚岁安,你是找死吗?”这样的话。
血仍然在流,我的视线被模糊。
“是啊。”我说,然后看到她的右手颤抖,应该是恨不得打我几巴掌。
头越来越昏沉,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么多的血,应该能死掉吧。费力地转动眼珠,看了看周围,满目的灰色,就连那落在地上的月光都是灰的。另外两个人已经醒了,她们坐在床上看着我,平静地,没有任何波动。我努力地扯动嘴角,想对她们笑一笑。
“来人,快来人啊,有人要自杀!”那个宽阔的背奔到了牢栏旁大喊,我想出声制止她的喊叫,她说错了,我并不是要自杀。
但很快,我就在疼痛和一片时近时远的喧闹声中昏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纯白的世界里。睁眼看见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垂眸看见的是纯白的被子,就连透明的窗外也是纯白的雪。望着仍在飘飞的大雪,它们漫无边际地飞舞着,然后落在地上,不知道那雪已经有多深了,地上的一串脚印深深地陷进去。潜市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上一次还是在八年前。
“感觉好些了吗?”
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他的身材清瘦,额头很窄。目光在我的脸上扫视了一遍,最后停留在额头上。
我抬手摸了摸额头,才发现伤口已经处理好,裹了纱布。
“好多了,谢谢。”我说,喉咙干涩难受,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他从远处的桌上拿了一个热水壶和一个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水,然后端过来给我。
“喝水。”
我爬起来,撑着半个身子去拿水,头还有些昏。接过水喝下,喉咙到底湿润了些,这让我好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