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肖同我下棋的时候,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余令,你在想什么?”
我当时不解他为什么这样问,茫然地发了一会呆,才说道:“……在想怎么样才能下过你?”
他闲闲地笑了笑:“原来六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我还以为时间不能改变你。”
我更茫然了,但是听他说的话,我想了一想,他说的没错,我比起当年与他相遇的我,确实发生了变化。
“余大人他似乎不太会陪伴你。”
“……”我垂下眼睛,“嗯。”
并不只是陪伴的问题。其实在认识祁肖以前我就逐渐习惯了一个人住在不算很大的院子里,每天进行繁重枯燥的礼仪学习,如果表现的有一点点差错,就要被处罚。处罚的方法有很多,但我最讨厌的就是把我关在水盒子里,只留下鼻子以上的部分,跪在一片乌黑的空间里,不小心就会呛到水,但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不能吃饭,无法睡眠,只能痛苦地忍耐,在无尽的黑暗中煎熬分秒,时间累计的越多,每一秒的痛苦都比死更难受。
而这样的刑罚几乎隔三岔五的就会有。
我本来觉得我活不下去了,直到我遇到了祁肖。
他让我在所有的痛苦里抓到了一缕光,他是我在吃过的所有苦里好不容易尝到的一口甜,他让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父亲那样讨厌,还会有人关心我,哪怕我做的不够好。
祁肖告诉我,不是所有人生来都有天赋,足以事事做到最好,所以,我不用太难过,也不要逼自己去做。
我这时才明白,原来做事不能尽善尽美不是我的错,我不用对父亲感到那样愧疚和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可是祁肖很快就不在了。
在感受过温柔后,才发现那些痛苦是多么的难以忍耐,轻而易举就能击溃我。
我怨恨而伤心,但我还想再见他一面,我还想要他陪我玩,在树下对弈,听他弹琴。
六年可能对普通人来说并不算长,但由于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所以六年对于我来说,真的很长很长,长到我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要老去了,甚至是不是再多一秒我就无法继续苟活。而因为忍耐太多,我的情感也开始逐渐淡薄,我慢慢开始觉得,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可即便如此,能够再次见到他,我还是……
“……对不起。”
为什么他要对我道歉呢?
我抬起头,却发现自己不太看得清他的脸,他的脸像水面上的倒影,朦胧又模糊。湿润的液体从眼角掉出来以后,他的脸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我没见过的表情。
“那天跟你约定再见面的,是我失约了。”他说着,擦掉了我的眼泪。
我哭了吗?
裙子被我抓在掌心揉皱,我耸着肩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艰难又短暂地笑了一声:“……没失约,你不是还是来了吗?就是……也太久了点。”
“对不起。”他看着我,“是啊,太久了,你都嫁人了。”
我吸了吸鼻子,从棋盒里取出棋子,接着他的话道:“当年想过要不要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