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再次推着板车入街道的时候,车轮勾到了刘四的鱼网。
街角这处的空气总是腥腻无比,鱼鳞在石板上反着五颜六色的光芒,车轮压上去,卡嚓卡嚓响声不断,这让她产生了毫无阻碍的错觉。
刘四的表亲李军爷正在挑选一条大鱼,那条鲤鱼鳞上有繁复的花斑,像是拿锉刀雕刻上去的。其实味道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人们大多喜欢新鲜的事物,所以他探身捉了起来,还未等拿出,鱼网一倾覆,鱼儿嗖的一下回到了浅水盆里,毕剥摇尾,绞成一团。
“对不起。”阿桃连忙抬起车子,想把挂住的鱼网解救出来。
李军爷啐了一口,骂道:“真是晦气。”
刘四站在一旁,脸上晦暗不明,他没有过来帮忙,这倒让李军爷有些惊奇:“怎的,这不是你的相好。”
刘四听到此言大为光火:“胡说八道。”
渔网紧紧地缠绕在车辙上,一时半会儿解不下来,她急得出了汗,鱼儿们发了疯似地跳跃起来,汇聚成一股强力,与她拉扯。
她的板车不仅牵住了渔网还堵住了来往行人们的去路,渐渐地有人斥骂起来:“别挡路啊,赶紧让开。”
阿桃小声的道着歉,但是无奈力小又无人帮忙,使终没有办法摆脱困境。
旁人支了一招:“把渔网砍断吧。”又有人笑道:“那是人家吃饭的家伙,有本事你去砍。”
大家轰然的叫嚷下,看热闹的人也多了起来,道路随之更加堵塞。
李军爷冷眼看她摆弄了一晌,心里烦躁,对刘四说道:“兄弟,要我帮忙不?”
刘四本不愿多生事端,但又怕她在这里滞留太久遭人闲话,便点了点头。
李军爷持刀走上前来,在众人惊呼中,一把砍断车辕,车子一下子塌陷下来,板上的蒸笼轰地倒在地上,一地蒸腾的雾气中,飘散出桂花的甜蜜香气。
“啧啧。”有人摇头轻叹,从她身旁跃过,鞋底踩上了一块滚落的糕点,后面的人见似有松动,也都扑按过来,白色的糕点,最终成了他们脚下的污泥。
阿桃昂起头来,有些无助的梭视着,希望找到一个帮助她把板车抬出去的人,但是熟识的人都在街道深处,远水帮不了近火。
她低着头,先把蒸笼拾到了街边,缺了一个轮子的板车变成了一个厚重而无用的木材,她拿肩膀抬了良久也无法挪动。
李军爷再次找到了那条花甲鲤鱼,他哈哈笑道:“这鱼我先拿回去,下次再把钱给你送来。”他从鱼摊处绕过来,踢开了挡路的车轮,恶劣的把腥滑的鱼尾从她弯伏使力的脊背上溜过。
阿桃也不知用了多长时间才把板车挪抬到了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这里是大家堆放渣滓的地坑。街拐角的这块三角之地,本就是汇聚了许多卖鸡鸭鱼的摊贩们,他们挖了一个大大的地坑作为打理活畜皮毛之处,鸡毛鸭血鱼鳃一股脑投放在这个坑里,只有散街后才会有人清理。
车坏了,糕没了,她也不知该心疼哪一边,这里也没有她哭诉的地方,她只得一样一样分捡回家。
纪无忧正在院子里挽剑练些简单的招势,便见那女人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手里抱着一个破蒸笼往墙角一掼,忙不迭的又跑了出去,一会儿又带回来一个断轴的车轮。第三趟间隔的时间有些久,午时过后才听到她跌坐在门口气喘吁吁。
他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一个独轮的板车倾斜在门槛处,上面已是狼藉一片,羽毛,血渍,隐约的腐臭味。
她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衣裳也破了,发髻也乱了,脚下的污泥把鞋面也掩盖了。
“你被人抢了?”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