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曼被震住了。
她从小过的是寄人篱下、节衣缩食的日子，手里有一分钱都万分珍贵。别的小朋友拿一分钱在电影院门口买一勺瓜子，她也想吃，但不敢买，这一分钱花出去了，下一分钱不知道哪天才有。
汪曼穷怕了，她决不允许自己这辈子都过穷日子。
汪曼和夏阳和好了。
夏阳去万安厂找她，汪曼没再让章南去赶人，她自己去见他。
大概知道这次他们要结婚了，关系可以摆在台面上了，夏阳开着那辆帕萨特，大张旗鼓地停在万安厂门口，汪曼在围观人的注视下，上了车。
不多时，全厂的人都知道了，厂里有个姑娘飞上枝头了，找了个有钱的对象。
夏阳重新买了一条金项链。
“那条链子你叫我扔，我就扔了，也不知道扔哪儿了，不过找回来肯定也脏了，我就重新买了一条，不过不是牌子货，没那条好看，等我回了广州，托朋友去香港买。”
夏阳多请了一周的假，说是要好好陪陪汪曼。
他绕到她身后给她戴项链，汪曼提醒自己笑一笑。她的情绪很复杂，高兴是高兴的，但又觉得有点恶心。
这条项链比那条珍珠项链丑多了，光秃秃的一条金链子，虽然极力做细，但还是像男人戴的，用三江本地话说就是很蛮。
汪曼捻着金链子，就像李应芝说的，夏家的经济条件太好了，这样一条项链，多少人路过金店都不敢多看一眼，而夏阳说买就买了。
跟着夏阳，她不会吃苦的。
这样一想，她心里的膈应淡了许多。
汪曼仿佛一夜之间心态和想法都改变了，以前的她只会想到感情，你爱我，我爱你，就足够了，李应芝那番话，打开了一扇新大门。她是要跟夏阳结婚的，婚姻是什么？不是有情饮水饱，而是柴米油盐、衣食住行，这些都是要用钱来买的。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能流传至今，说明被很多人验证过，是有道理的。
即便汪曼不想承认，但她对夏阳不是全无感情。她对夏阳有怨、有恨，但只要一见到夏阳，看见那张面孔，欢喜会不受控制地取代怨和恨，她想要抱他，想要亲吻他。不过，只要和夏阳分开，汪曼就会从梦中走出来，怨恨重新占据上风。
有时她会自己骂自己太贱了，这个男的背叛你，竟然还喜欢他，为了钱把自己卖给他了，但是，这时候，心里又会有另一个声音说，是夏阳离不开你，是他求着你结婚，你花着他的钱，把他捏在手心里，是你的本事。
两种声音不停地拉锯着汪曼，她很痛苦，这种痛苦不知不觉地转嫁到了夏阳身上。
汪曼胡思乱想的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她跟夏阳走在一起，就会想到那支口红，在脑子里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轮廓。
他们去吃饭，夏阳给她夹菜，汪曼会装作漫不经心：“你给人夹菜挺熟练的。”
他们去逛商场，汪曼不化妆，但故意去化妆品柜台挑口红：“是你喜欢的颜色吗？”
他们在公园划船，汪曼问他：“广州有湖吗？你在广州划过船吗？”
夏阳知道她的意思，脸色难看，不回答。
汪曼真的变了，以前她的眼神很单纯，看他的时候，是满心的爱慕和羞怯，但现在，她眼神变冷，多了份市侩，时常打量他，琢磨他，像是要把他的身体看出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