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售货员最怕的是丢东西，谁当值，谁要按原价赔。
女装部丢了两件风衣和一条喇叭裤，算在了汪曼头上。
丁莉替她抱不平：“你明明跟潘美换了班，是潘美把衣服弄丢的，怎么算在你头上！两人分摊也行呀。”
汪曼叹了口气，不想说话。
抱怨也仅仅是抱怨，起不了作用。
汪曼和潘美私下换班，没有经过上头同意。每个员工一个月内可以换班的次数有限，很多人都会私下偷换，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出事那就万事大吉，出了事，就不好说了。
汪曼换班是因为要去医院看病，她经期不正常。近期她的排班很密，只有一个周六能休息，她想看一个好的医生，又不想在工作日请假扣钱，只能偷偷换班。但是换班的代价太昂贵了，衣服裤子加起来差不多两千块，她要工作两三个月，吃糠咽菜，才能赚回来。
汪曼郁闷了两天，情绪慢慢转好。一个老顾客风风火火地找到她，说要跟她一起做生意。
老顾客叫范姐，开了一个小厂做化妆品，是商场女装柜台的常客，出手非常阔绰，很多售货员都想接待她，但她偏偏就看中了汪曼，因为她也是三江市人。每次一来，她都要先看汪曼在不在，碰上汪曼休息，她扭头就走。有范姐的照顾，汪曼每个月的提成要比同事多一些。
“您跟我做生意？”汪曼笑了，“范姐，您别开玩笑，您有资本，我有啥呀。”
范姐长了一张娃娃脸，一笑起来，可爱又亲切，声音甜甜的。
“你有手艺呀。其实不是我要跟你做生意，是我有个香港朋友，他想在深圳投资做点小生意，他是做玩具的。我一想，这不正好嘛，你会做公仔，眼光挺独到的，他正好要投资，天作之合呀。我呢，就是出点小钱，参一股，玩一玩。”
汪曼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不妥当，第二天想好说辞回绝范姐，却让范姐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
“我是你的老乡，也是老大姐，咱们还是从同一所中学出来的，我真的把你当亲妹妹，我就不跟你说那些没用的好话了。你想靠打工在深圳立足，挣大钱，那是天方夜谭，趁早死心。你现在的工作也就是吃青春饭，你能干一辈子吗？退一万步说，就算能干一辈子，老是几百几千的罚，谁受得了啊，这就是□□裸的压榨！
“说句难听的，在深圳，卖肉的都比打工的挣得多，但是咱们都是正经人，豁不出去做那档子烂事。
“你自己出去看看，多少人挥着钞票找不到做生意的机会，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要往外推，傻不傻呀？！我都快四十岁了，上有老下有小，还顶着压力找更好的机会呢，更别说你了，这么年轻，你怕什么！年轻就是资本。这桩生意谈下来，你大小也是个管事的了。这里的确遍地是黄金，但是要看你会不会挖。”
辛记饭店门口挂着两只西瓜大的红灯笼，在夜晚的微风中，红光闪烁。
范姐站在红灯笼下面，穿着一身黑色绣花旗袍，脸上红彤彤的，不知是腮红还是映上的红光。
“小曼，这里这里。”范姐热情地招呼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我就说你穿红裙子好看，衬得你皮肤特别白。哎，你怎么没化妆？没用我给你的化妆品？”
汪曼说：“用了，涂了口红。”
范姐有些不悦：“只涂口红像什么！都跟你说了嘛，化淡妆是对别人的尊重。以后可不许这样了，这次就算了。还好Ben也不是挑剔的人。”
包房里已经坐了一个男人，是范姐朋友的，叫Ben。他约莫三十岁，长得劲瘦，平头，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脖子上戴了一条小拇指粗的金链子，手腕上戴了一块金表，眼神有些阴冷。
汪曼被安排坐到Ben的对面，从她进了门，那两道阴阴沉沉的目光都黏在她身上，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辛记饭店名声在外，很多人排队都吃不上，但汪曼被对面的人盯着，一点胃口都没有，出于礼貌，勉强吃了几筷子。
Ben的话很少很少，只有零星的“嗯”“ok”“没问题”几句话，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在揉搓砂纸。汪曼还和范姐搭了几句话，席间的气氛全靠范姐活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