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聂荣不惊喜,那是不诚实的。他从带着聂恬回到这里开始,几乎每天都希望和魏子青重新变得亲近一些。可魏子青对他心存芥蒂,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聂荣觉得自己如果早两年意识到这一点,两人也不会落到如今的这种关系。
魏子青和徐昱林并排走在前面,聂荣自觉地后退了一点。他看着魏子青不断飘动的头发,想起上回她给聂恬过生日时对自己的冷漠和刻意地回避,聂荣又有些心灰意冷。他默默地跟随两人向东北角的展厅走去。
已经能听到喧闹的人声了。
邱常穿着拖鞋,靠在东北展厅的最边上的柱子那发愣,似乎争吵并不是发生在她工作的地方一样。吵架的是位领着孩子的妈妈,她声音不算很大,甚至有些没力气,可似乎是逮住了一件事正说个不停,周易亭和杜集通正在费尽心思解释着。聂荣钦佩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邱常。不愧是她。
东北角的展厅面积不大,但因为看热闹的人全部都聚集在这里,这座幽静的小展厅如今闷热异常。如今任谁看这都是严峻的情况,可邱常仍旧不动如山。不由得聂荣不钦佩。
魏子青和徐昱林观察了半天情况,也没有想通到底双方为着什么事情在争吵,只好靠到邱常身边。
“邱老师,她为什么要找周易亭他们的麻烦啊?”徐昱林问。
“好像是小孩子拿了个展厅里的东西走,被别的志愿者发现了,让那个妈妈留下,”邱常捋了一下头发,“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别人说自家的孩子拿了展厅的东西,人家妈妈当然不乐意了,就这样吵起来的。”
徐昱林点头,转念一想又问到:“可刚刚不是说,闹事的人本身也有些情绪,所以才轻易就和工作人员吵起来了,那又是怎么回事?”
“太常见了,”邱常伸了个懒腰,“带着小孩出门,遇到的问题肯定更多,看这个妈妈这么年轻,想必是情绪被惹事的孩子折腾的不大好,正在训孩子吧。”
“这位女士,小孩子贪玩,看见漂亮玩意就想拿近了看看,本来也没什么,”周易亭尽量放缓语气对年轻的妈妈说,“可这东北展厅的小玩意有可能是围了安全线的文物,我们需要确认一下,如果是展览样品,也好送给孩子当个纪念品。”
缩在年轻妈妈怀里的小孩几次抬头看自己的妈妈,都被她按着脑袋命令安静。那年轻妈妈脸色不好,也许是气的,也许因了别的什么原因。不过这不妨碍她将头扬得高高的,用有气无力的声音碎碎念到:“小孩确实贪玩,可你们也不能说他偷东西了呀,我家孩子从小家教就很严格的,别说展览上的展品,就是放在家里的小玩意他都不轻易去动,这样污蔑小孩他以后——”
魏子青和徐昱林又对视了一眼。
确实是个挺棘手的参观者。
邱常仍然保持着双手揣在怀中的轻松姿势,像看演出一般面色平静地观察每一个人:不仅观察正念叨个不停的年轻妈妈和畏畏缩缩的小孩,也观察面露难色的周易亭和杜集通,偶尔还朝站得远远的聂荣挑一下眉。聂荣回她一个无奈的笑脸。
就在两人用眼神和表情的第无数次交流过后,徐昱林终于是发现了邱常和聂荣的秘密沟通。
“邱老师,你认得聂荣吗?”徐昱林问。邱常看了一眼魏子青,点了点头。
魏子青虽然没有像寻常人在恍然大悟的时候那样情绪激动,可她听完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抬眼看了邱常一下。
徐昱林从没有见过魏子青这样的眼神,他以为魏子青误会邱常不去帮周易亭和杜集通劝参观游客,急忙打圆场:“不过邱老师还真挺能沉得住气,这些年轻的志愿者可算是遇上真正的挑战了。”
“不过是一个任性妄为的母亲,”邱常摇头,“看她的样子,自己都没有经历过多少事呢。”
“说不定她经历多了,仍旧不想改变呢?”魏子青罕见地接话。邱常颇有兴趣地问:“怎么?”
“也不是所有人遇过了事情都会变得沉稳,有些人越受磨炼,越觉得不公平,就越要抵抗,变得沉稳有时是好事,有时只是妥协的借口。”
徐昱林不知道魏子青为什么突然像吃了枪子一般。明明刚带她认识邱常时,魏子青还好得很呢。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惹她生气的话,可是左想右想,徐昱林只能想起一句“你认得聂荣吗?”
不会吧。徐昱林吃瘪地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