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开着车一路飞驰,很快回到了帕兰的公寓,她没有时间耽误,立刻按照帕兰发来的照片开始制造左臂的伤痕。
尽管右背肩胛下方的刀口已经止血包扎,但每一次活动手臂,赫斯塔仍感到后背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楚。她有太多与躯体疼痛相处的经验,因此非常明白今晚绝不是伤口最难以忍受的时刻,明天、后天……在回到维克多利娅她们身边以后,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在完成了对左臂的包扎以后,赫斯塔走到洗手台前冲了把脸,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有些欣快是藏不住的,即便她努力板着脸,皱起眉,几分隐秘的快乐仍然在她的眼睛里闪烁。从下午到现在,她明明水米未进,但此刻她仿佛感觉到了一阵微醺,血液流过四肢,于寂静中,她听见自己沉着有力的心跳。
赫斯塔深深呼吸,她回到帕兰的客厅,以冥想驱赶这份莫名的兴奋,乐极生悲的事情太多了,她现在不需要这些浅薄的快乐,她更需要冷静下来,然后像此前每一次行动那样,迅捷而准确地完成剩下的计划。
赫斯塔睁开眼睛,在没有开灯的房间望向窗外的夜。
今天发生的意外有很多,但命运之神又一次展现了对她独一无二的偏爱,尤其是在日蚀的联络上。在帕兰说她有办法立刻联系上日蚀的时候,赫斯塔心里并没有抱太大希望。那一刻,赫斯塔只是意识到自己必须做好面对其他水银针怀疑的准备,一切也许会往最糟糕的方向走——
然而事情正好相反,每一步都出乎意料地顺利,连失败的部分也迅速转化为对她有利的证据,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正在为她抚平所有道路上的障碍。
黑暗中,赫斯塔抬起左手,朝着虚空,再次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
子爵的庄园,司雷正在自己的房间拖动鼠标,一目十行地浏览与费尔南援外组织相关的文件。
这些调查结果里有相当一部分信息就是她提供的,它们来自她先前与千叶在荒原的调查,但这个新成立的调查组显然有些门道,她们的剑锋几乎全部指向援外组织在宜居地内的活动。
她早就意识到唐格拉尔这些人的手不会很干净,钱与地位所伴生的特权必然会生出腐蝇,但她没有想到,除了里希,其他被刺杀者盯上的男人也同样制造了难以想象的恶行。
费尔南、唐格拉尔之流早已将某些罪行变成了流水线一般的产业,在搭建好既有的结构之后,他们开始通过培养代理人来延续编织罪网的手。
早在十几年前,他们就彻底结束了彼此明面上的合作关系,这些年费尔南几乎已经不与他们往来——但与之相关的钱仍在源源不断地流进他们的口袋,在经过几道处理之后,变成他们的家宅、田产、价值连城的油画,或是来自各个大区的异宝奇珍。
施密特正是他们头顶的保护伞。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文档里的细节读得司雷头痛,她一手撑着额头,一手重重地把电脑合了起来,在经手这个案子以来,她经历过很多艰难时刻,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她坐立不安。
她忽然想起千叶,想起她们曾经在车里谈论的公平世界,那天下午,千叶曾意味深长地感叹:有你这样的人来当警察固然好,但你似乎更应该去做个法官。
司雷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但今夜,她忽然对这句话有了一些新的感受,令她芒刺在背,骨鲠在喉。
有没有一种可能,每一个死在刺杀者手里的“受害者”,早就该吊死在绞刑架上了。
如果没有刺杀者突然搅出来的这场风波,这些冰面下的罪恶还要隐藏多久?
她捏着鼻梁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又快步回到电脑前,开始以“维尔福”为关键字进行全文检索——在这篇长达26页的报告文件中,维尔福的名字只出现过四次,且仅仅是作为背景信息出现。
她凝神想了一会儿,拨通了斯黛拉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