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马车抵达世子府,燕倾亲自在门外接待。
要说这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关系还真就是微妙。前些阵子在流水宴上,云忆寒和燕倾几乎就是闹得不可开交,云忆寒让燕倾丢了那么大的面子,要说燕倾没有起杀机,宫泠羽是绝对不会信的。尽管燕倾最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有下杀手,今天却还能言笑晏晏的迎接云忆寒,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他装逼的本事当真有了质的飞跃。
这是宫泠羽重生以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进到世子府,穿梭在东边的亭台楼阁间,花草树木间雨水稀疏,天气还是偏阴晴的。世子府各处鲜少见到会有女眷出来走动,要说燕倾的女人可不少,但竟然没有见到几个。少数的几个侍女,也都是长相平平,甚至有的都能称之为丑。
一行人来到落花殿外,身上都有些沾雨微潮的感觉,宫泠羽轻振衣袖,想了个大概明白——乐明砂该是故意把那些女眷都安排到了别的院子,离燕倾越远越好。
乐明砂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风格,白色的帘幔,白色的地毯,家具都是梨花木的,靠门的一角设有香炉,里面燃的不知道是什么香,味道清淡,还有些怪异。乐明砂躺在外间的竹榻上,中间隔着一道纱帘,隐约可见里面的玲珑身影,她的手臂搭在冰枕上,上面还覆着一方刺花纱巾。
仆人奉上红木座椅,云忆寒坐下替乐明砂号脉。
这时,燕倾的目光移到了宫泠羽的脸上,她有过一瞬的错觉——他透过半透明的蝶形面具,看到了自己的脸。
宫泠羽的心不知为何突然一紧,燕倾开口道:“祭司大人在给世子妃看病,现在人等都退下吧。”
宫泠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他口中的“闲杂人等”,抬首看向云忆寒,后者淡淡道:“你也先下去吧,不要乱跑。”
宫泠羽点头,漫步离开。
燕倾跟在她的身后离开。
宫泠羽原本是打算在外面廊下等着的,熟料燕倾出来后便奔她而来,宫泠羽作势侧身让开,燕倾却停在了她面前,接过身边仆人手中的伞,道:“你随我来。”
语落,走在了前边带路。
仆人递上来纸伞,宫泠羽接过,提高声音极其有礼的道谢:“这伞真不错,替我谢过你家世子殿下。”在房间里的云忆寒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在向自己传达离开的信号。
在世子府敢指使他的人的只有燕倾,燕倾有意带她离开是为了什么?
细雨如丝,屋檐灰瓦角上的雨点滴答滴答落下。
宫泠羽跟在燕倾身后,穿过几道回廊,走向了花园湖边的凉亭。
飘摇的细雨打在湖面上就被风吹成了淡淡的白雾,将花林湖中的碧叶与荷花尽数包裹住,拱桥若隐若现,仿佛身临仙境一般。
花林湖得名于这个湖中有一种“花林鱼”,当年宫泠羽爱吃鱼,燕倾就让人不远千里从极北冰寒地带弄来了这种鱼的鱼苗,养在湖底最寒冷的水域,湖面的温度太高,那些鱼没办法浮出水面,猎食的目标都是自己的同类。好在鱼苗众多,即使大家互相残杀,剩下的却能长得很大,麻烦的是,想吃的时候要派人下去人工捕鱼。如今这方大湖仍然在,只是不知道那些鱼还在不在?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它们大概还在湖底休眠,殊不知岸上早已物是人非。
宫泠羽刻意与燕倾保持着三步之外的距离,燕倾天青色的长衫在天青色的雨中尤显孤傲挺拔,美得如同一幅山水墨画。燕倾的容颜还是和六年前一样风华绝代,眼角眉梢似乎永远都带着笑,但是这笑意太浅,风一吹就消散如烟了。
燕倾侧望着宫泠羽,她蝶形的面具遮住了脸形,只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和一双平静的眼睛,他开口道:“摘下你的面具。”
宫泠羽心中一阵冷笑,果然被她猜中了,燕倾要摘她的面具。
宫泠羽从容的笑了,并没有刻意改变自己的声音:“属下恕难从命。”
燕倾闻声微滞,神色渐渐转冷,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和宫泠羽声音相似的声音,是在夜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