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历八年阴历正月初六一早,钟子淇在钟宅门口与自己的母亲告别后,便抱着自己的女儿,随着王峰一起返回良乡。不过,与来时不同的是,与他们一起走的除了随行的护卫和仆人外,还有钟有朋、钟世文父子。而且,他们的目的地也不是良乡城内的“清园”,而是距离良乡城数十里,霞云岭下的“凉园”——在那里,王崤峻等穿越团队决策者正在等着他们的到来,以便一起共商大事。
原本穿越团队与钟有朋约定的是正月初七在“凉园”会晤,共商反辽大计。但考虑到从范阳城到霞云岭路途不算近,就算是一清早出发,几十里的路程也要快一天的时间才能抵达。因此,为了能在与王崤峻等人的会晤中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钟有朋便向王峰提出,希望能提早一天出发,先到离“凉园”比较近的“静园”暂歇一夜,第二天再上“凉园”与王崤峻等人会面。
对于钟有朋的这个要求,王峰很干脆的答应了下来。在王峰看来,钟有朋的这个要求很正常,对方提出来是情理之中的事。一来,钟有朋已经快五十岁了。这个年纪在前世那个人均预期寿命达到七、八十岁的年代自然是不算什么,可在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的古代却已经不算小了。以钟有朋的身体,乘坐马车——哪怕是由穿越团队制造的、带钢质减震弹簧的四轮马车——在坑洼不平的道路上走上好几十里,还真可能会有些吃不消。提早一天出发到“静园”歇息一晚,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二来,虽然王峰在之前送给委员会的报告中已经将他与钟有朋的对话详细复述了一遍,但有些事情由他直接向委员会汇报远比手写报告有用得多。可王峰这次来范阳给岳父、岳母拜年,随身并没有携带电台,在钟宅是无法与“清园”这边取得直接联系的。而在“静园”却是有常设电台的,王峰可以通过它很方便的与“清园”那边交流,向那边直接报告与钟有朋的谈话内容,并将自己这几天对钟有朋的观察也一并报告上去,以便委员会在与钟有朋会晤时能够尽可能的减小分歧、尽快的达成共识。
王峰一行人出范阳城北门,一路往东北方向行进。在距离良乡城二十多里的地方离开宽阔的官道转向西,沿着蜿蜒的道路驶向了山区。尽管这里离着真正的山区还有段距离,但地势也已经开始出现起伏,再加上此路并非官道,所以路况较之官道要差了不少,马车开始出现些许颠簸。好在王峰一行人坐的是由穿越团队科技部打造的四轮马车,其在车厢与车轴之间加装了自制的减震弹簧,因此行进时的颠簸程度要比这个时代常见的两轮马车轻得多,也均匀得多,人坐在里面有一种水上行舟的起伏感。
王峰在前世是经历过包括大型客船、飞机等各自现代交通工具考验的,对这种小颠簸完全免疫。钟子淇虽然没有自己夫君的这种经历,但四轮马车也是她出行日常坐惯了的,自然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这由穿越团队精心打造的豪华四轮马车,对于钟家父子来说却是有些过于舒适了。之前在官道上时,因为道路比较平坦,马车行驶起来相对平稳,父子俩虽然有一些轻飘飘的感觉,但还能够接受。可这一离开官道走上山路,随着颠簸感越来越强,父子俩的感觉就越来越不好,渐渐开始出现类似晕船的症状了。
起初父子俩还能咬牙坚持,但随着地势起伏越来越厉害,道路状况越来越不好,四轮马车上下颠簸的越来越明显,父子俩的晕船反应也变得越来越严重,甚至出现了要吐的征兆,最后钟有朋不得不招呼赶车的车把式停车,让他和儿子下车休息片刻,缓解一下胃部的不适。
二十七爷的岳父和大舅哥出现比较严重的晕车症状,赶车的车把式自然不敢怠慢。他一边把车停下,一边招呼随行的护卫去向前一辆车上的王峰报告。
片刻之后,得到报告的王峰和钟子淇便来到了已经被护卫们从车里搀扶出来的钟家父子跟前,一边扶着二人坐在临时支起的马扎上,一边询问他们感觉如何,用不用派人去“静园”套一辆两轮马车过来——“静园”中存放着几辆当初团队置备下的老式马车,而车队休息的地方离“静园”也就还有不到五里路,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虽然四轮马车坐得有些不舒服,但对钟有朋来说,派人去“静园”再套一辆两轮马车来却也太过麻烦。因此,他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不必。这四个轮子的马车虽然有些坐不惯,但左右离‘静园’已经不远,我们父子俩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若是依然感觉不适,最多让护卫把马让给我们骑,他们去坐马车就是了。”
见钟有朋如此说,王峰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一边吩咐护卫和随从们原地休息,一边陪着钟家父子聊天。
脚踏实地的坐了一会儿,钟有朋的感觉好了不少,这才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景致。此处属于从平原向山区过渡的丘陵地带,地势虽然有些起伏,但还是有不少平地存在的。此时正值冬季,除少数常绿的松柏外,入眼皆是一片枯黄与萧瑟。而就在这一片枯黄与萧瑟中,在山路的北边,距离车队停靠处不远的地方,一座规模巨大、灰墙黑瓦的宅院就显得与周围景致很是格格不入了。钟有朋目测之下,这座宅院的占地至少在五十亩上下。在这种郊野之处,出现这么一座巨大的宅院,不能不引起钟有朋的注意——虽说城里的有钱人在郊外建个宅子,当做避暑、消遣的别院来用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把别院建得这么大的,钟有朋还是头一次碰到。
因此,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钟有朋一指那座宅院,转头问在一旁服侍他的王峰道:“贤婿,汝经常在这条路上往来,可知远处那座规模宏大的宅院是何人所建?”
“是啊,是啊”钟世文在旁边也插话道,“这宅子占地只怕不下五十亩,建起来着实要花不少的钱财。愚兄还真想不出来,在这周围的州县里除了妹婿和妹婿的那班兄弟外,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建这么一座大宅。”
王峰先是顺着钟有朋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在听到钟世文的感叹后,笑了笑,说道:“大哥说得一点都不错,在这良乡城,除了小弟和小弟的那班兄弟外,确实没人能有这么大手笔建这么大一座宅院了。”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那座宅子,对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糊涂的钟世文说道:“这座宅子正是吾等兄弟所建。”
“果真是汝等兄弟所建?”钟世文有些惊奇道,“只是汝等既已买下了‘静园’、自建了‘凉园’,要说郊外别院的地方已经足够大,何必又要花大笔钱财建这么一座大宅院呢?汝等虽然家资丰厚,可也不能这般挥霍呀?”
王峰闻言连忙摆手,解释道:“大哥误会了。这座宅子并非吾等兄弟休闲消遣的去处,而是一处吾等兄弟用来训练家丁护院的营地。因为在海外类似的家丁护院被称做保安,所以吾等兄弟便这些家丁护院为‘保安队’。”
“保安队?”钟世文不解道,“不知这所谓的‘保安队’与前几日妹婿所说的‘飞龙军’是什么关系,二者可是一体的?”
“非也,非也”王峰摇头道,“‘保安队’是‘保安队’,‘飞龙军’是‘飞龙军’,两者截然不同。前者无论是人员的素质、武器的精良,还是训练的强度,都与后者不可同日而语。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果说‘飞龙军’是契丹人的‘宫帐军’的话,那么‘保安队’也就相当于契丹人的‘乡丁’。当然,小弟这只是打个比方。真要论起战力来,‘保安队’比之‘乡丁’还是要强上许多的。别的姑且不论,单就所用兵器,‘保安队’手中的大刀长矛远比普通‘乡丁’所用的要精良得多。”
“操练家丁护院需要如此大的宅院吗?”钟世文又接着问道。
“吾等兄弟因为名下产业众多,又有不少是像‘逍遥楼’这样的青楼楚馆、像‘晶宝轩’这样的珍玩商铺,以及像‘塘沽盐场’这样堪称‘聚宝盆’的生财之所,家丁护院的人数自然需要得多,训练营地建得太小根本就不够用。”
“照妹婿所说,汝等兄弟既然已经有了远比这所谓‘保安队’精强得多的‘飞龙军’,那用‘飞龙军’的士卒来充当家丁护院就是了,何必再费如此大力气建立什么‘保安队’呢?这不是浪费钱财吗?”钟世文继续问道。
“这可不一样”王峰答道,“‘飞龙军’乃是吾等兄弟用来驱逐契丹人,光复幽云十六州的一柄利刃,他们要面对的是契丹人的千军万马,而不是寻衅滋事的地痞无赖。用他们来看护吾等兄弟的各种产业,那远比‘杀鸡用牛刀’还要浪费。因此,吾等兄弟宁可多花些钱,也不会让‘飞龙军’干这种不该由其来负责的小事。”
王峰的多番解释,终于令钟家父子明白了这所谓‘保安军’的作用。他们在感叹王峰和他的那班兄弟们只是为了操练家丁护院,便舍得花如此大的钱财的同时,对王峰口中那支被他夸得天花乱坠、神勇无比的‘飞龙军’更加感兴趣了,想一睹其真实面貌的期望也更来越迫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