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安分待在剑鞘中,收敛锋芒,看起来朴实无华极了。斩清抓起剑在手上,另一只手握柄,将剑稍稍抽出一截来,霎时雪亮的刃光于室内暴涨,逼得人不敢直视。斩清却面不改色,看了一眼,很快又插回去了。
另一边的断水可就没这么好受了,才刚刚感觉舒缓一些,又很快重新坠回了地狱里,要命的窒息感钳住他的喉咙,叫他头晕目眩。他禁不住哼了一声,又很快咬住齿关,额头抵住地板,他看不见身后的斩清在做什么,却清楚地感受到加之于身的枷锁更沉重了。
斩清把他的剑背在身后,回身看着虚弱的剑灵在地上痉挛抽搐着,咽不下的痛呼从喉咙里争先恐后地往外挤,听的人毛骨悚然。断水说不出求饶的话来,瞪圆了一双眼睛,哀求也似地望向他的主人。可斩清只道是,你不是求罚吗……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这话没什么语调起伏,冰冷冷地,裹挟着恶意。
“不敢……不敢”
嶙峋一只手挣扎着过来扯住斩清的袍角,人就这么趴在斩清的脚边,断断续续地说,“呜……呜,阿水受得住,主人,主人”
斩清并不理会,骂一声“滚”,便一脚踢开挨事的人,往外走去。
剑灵被折磨得神志不清,却还想着往主人身前凑,迷蒙间见人要走,便连滚带爬地蜷缩在修士的身前,被踢开的手臂又一次颤巍巍地伸向他的主人。
嘴里呜咽着含混不清的话,一会儿认错,一会儿讨罚,又求人不要走,不要丢弃他。不知道器灵算是什么构造,难过时也会像人类一样哭得涕泪满面。
斩清却没给断水第二次拦路的机会,他的脚径直踩在了剑灵抬高的手指上,然后走过去,不回头。不晓得人用了多大的力,听得咔嚓一声骨裂响后,断水蜷伏的身体消散如烟。
背在斩清背上的长剑嗡鸣了一声,随即又陷入沉寂中。
比起让断水在外面晃,自然还灵是剑一体时斩清用着更顺心。不过人许久不曾见他,怕是不甘心被封在剑里。比起浪费口舌要人老实回封印待着,直接踩散了无疑更省时省力。
他步出门外。雨后新晴,同人纠缠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天光大亮了,金灿灿的朝阳照得世间澄明。
阶下尽是积水,昨夜断水跪出的膝印还依稀可见。
一名剑术高绝的修士必要一把好剑来衬他。
斩清有过很多把剑,毁掉过很多把剑,亲手铸造的也不在少数,可最后也只剩下了这一柄在手。
剑本无名,因号斩清,故名断水。
断水虽好,却是一柄自作主张、嗜杀成性的凶剑。斩清厌弃它,却丢不掉,无论丢去哪里,这东西总能自己跑回来。
斩清应约去见一故人。
月白河畔的八仙楼,往来都是非富即贵之人,斩清做游道打扮,灰格子布袍洗得泛白。不用说往门里走了,在这富丽堂皇的门口站一会儿都显得十分惹眼。可这位模样不起眼,气势却吓人,两个站门口管看门也管着迎宾的,纠结了半天也没敢上前拦,睁着眼瞧人径直的,一路往里闯去,摸了摸鼻尖,又扭头回到自己岗位上,继续工作。
有一位胆大的,瞧斩清进去了,自己也想试一试,刚踩上台阶就挨了瞪。
看门的高个儿长得膘肥体壮,一只手就提溜起不开眼的小伙儿,往街心一甩,“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也敢往这里面进,冲撞了贵人你担待的起?”
小伙儿气得鼻子都歪了,跳脚指着大汉的脸骂,“怎么的,他能进我不能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看门狗”冷笑,“我好心救你一命,别不识好歹。”
人遂噤声,缩了缩膀子,他哪能不知道呢?这不看别人往里面走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