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泽西,曾经流转着这样一个灰色的幽默,某地一位纪委副书记的抽屉内放着很多信封,这信封里面究竟装着什么大概除了他本人外谁也不知道,但是他有个招牌式的动作就是打开抽屉拿出一撂信封来,在桌子上整理一下。而这个招牌式的动作通常会在他约见某位干部时使用,一些干部一见这招牌动作,就心跳如鼓,立马开始避重就轻地忏悔。因为这些干部不知道一封封举报信里面究竟抓住了自己的哪根小辫子。直到这个纪委副书记离了任,在一次酒后说出了真相,人们才恍然大悟。
这些信封都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答案虽然有些啼笑皆非,但也说明了某些现状。一封封空信封尚且具有如此杀伤力,何况现在计金桥面对的是一撂材料,一撂货真价实的材料。因此计金桥的心里相当激动,如同一个第一次行窃的小偷一样惴惴不安,他颤抖着手,拿起一份材料,上面的文字有些触目惊心,他差点把材料失手掉落在地上。
黑体字,还被加了粗,这份材料的标题相当引人注目,标题是这样的:关于泽西县委副书记、县长劳立宽个人问题的调查材料。计金桥头皮不由一阵发麻,劳立宽不是到党校学习了吗?他怎么会被调查?难道市纪委要查的人是劳立宽?他又想起劳立宽在酒店包间对他所说的话,看来这不是劳立宽所说的只是谣传,连市纪委都在调查的事,怎么会是谣传?
计金桥又开始看另外的材料,好家伙,全都是劳立宽的材料,这时,他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连忙把材料整理好,尽量恢复原貌,然后快速地回到原位,拿起一根烟,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烟,前面的动作完成的还算顺利,只是用打火机点火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打不着,王金文推门进来,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打火机,递给计金桥,似笑非笑地说:“计县长,用我的。”
计金桥点燃烟,平静了自己的心绪,说:“王局长,我已经看完了,签了字。”王金文笑着说:“刚刚余书记打电话,督办另一件大案的进度,余书记的作风你应该知道,雷厉风行不说,还周密细致,为了避免疏漏,我在另一个房间里认真地记了记,让计县长久等了。”计金桥连忙说:“王局长,哪里的话,我可没有干等,我在认真反思自己的错误呢。”王金文笑了笑,说:“计县长先回去忙吧,我马上要开个会,落实余书记的要求和部署。”说完,他把目光投向了计金桥旁边的沙发座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从县招待所出来,计金桥擦了擦汗,上了车,司机毛林峰问:“老板回家还是去,还是去那个地方?”“回办公室。”计金桥扔出这四个字,就不作声了,他闭上了眼睛,直到车子停下来,他才有些迟钝地睁开眼睛,同样有些迟钝地迈上了办公大楼前的台阶。“你回去吧,我不用车了。”在台阶的最上面一层,计金桥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对毛林峰说。
躺在座椅上,计金桥一动也不动,像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时心乱如麻,这个重大的秘密被自己窥见后,他就明白劳立宽此次学习绝非是提拔前的征兆,相反是市纪委调虎离山着手调查他的前奏。如果劳立宽被查出问题,他主政泽西和自己欲攀附于他的想法终归是黄粱一梦,现在,是重新审视自己与劳立宽的关系的时候了。
劳立宽出了事,自己跟他合伙投资的事情就难免不被揪出来,自己在王金文面前的煽情戏不仅是白演了,而且还会成为反效果,自己以后的话,市纪委就不会相信了,如此一来,身败名裂会是迟早的事。怎么办?不行,要告诉劳立宽,他现在一定还蒙在鼓里,当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只能是千方百计阻止劳立宽出问题,出了问题,一损俱损。
计金桥刚刚出门,王金文就给余家良打电话,他坐在计金桥刚刚坐过的位置上,抚着被计金桥偷看文件时留下的尚未复原的沙发皱褶,对余家良说:“材料他看过了,风应该放出去了。”余家良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然后戴上眼镜,在手机上找了马骏的号码,按下了呼叫键。
计金桥的手机铃声尖锐地响起,差点让正在愁肠百结的他吓了一大跳,他不耐烦地从桌上拿起手机,不带任何表情地问:“我是计金桥,你哪位?”马骏笑着说:“计县长,我是马骏。”计金桥惊得坐了起来,他稳了稳神,问:“哦,是马书记啊,有事吗?”马骏说:“是啊,有个很急的事,想找你商一下量。”计金桥说:“哎呀,我现在有些忙,马书记能不能在电话里说呢?”
马骏说:“哎,电话里怕是不方便呐,这个事关系重大啊,你要是忙就算了,改天再说吧。”计金桥从马骏的语气里听出了道道,连忙说:“既然关系重大,我就把手头的事推到明天吧,你看在哪里见面比较好?”马骏说:“我在办公室,一会还要出去,只有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计金桥皱了下眉,在心里面骂了马骏一句,他说:“好吧,我这就过来。”
两分钟后,计金桥出现在了马骏办公室的门口,办公室里,不光是马骏在里面,纪委书记田松伟也在。见计金桥来了,马骏说:“田书记,就这样吧,王局长你去陪一下,我刚在电话里跟他说了,晚上我还有事,参加不了,我跟计县长聊点事就走。”田松伟应了一声,又跟计金桥点了点头,出去并带上了门,屋子里就剩下马骏和计金桥两个人。马骏说:“计县长,坐吧,我们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