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骏知道鲁卫侠是想让自己去县里挨批,不过马骏已经想好了,自己说什么也要硬着头皮去找史湘兰,其实这本身就符合实事求是的精神,为什么不去力争呢?马骏说:“按照今年的任务增速,明年我们乡的任务肯定少不了230万。我估算了一下,以目前的现状,上缴160万元都要力争,我的想法,是争取明年的任务只完成160万。先把村里的任务减去一半,各村的那些旧欠不可再推给个人了,由村委会和乡政府各承担一部分,总之是不能让赵家桥村的悲剧重演。”
马骏的话一出,鲁卫侠差点让水烫到了正凑到杯口的嘴巴。他想,如果马骏能够到县里去跑一跑,让明年的财税任务和今年的持平就谢天谢地了,而他竟想比今年少去三分之一任务,简直是白日做梦。虽然心里是这样想,鲁卫侠却没有反对,反正是马骏去县里找县长提出要求,批评也到不了他的头上,他等着看马骏的好戏就成。
“马乡长,我们就分头行动吧,你去县里找县长求情,我这几天想到省城出一趟,来了一个老同学,有回家乡办厂的意思,我想尽快促成这事。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减压力,增财源,把甘河的经济搞上去。”鲁卫侠说完,走到马骏的身边,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马乡长,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鲁卫侠心里的想法,马骏焉能不知?这个鲁卫侠,算盘拨得不是一般的精,马骏成功或失败,他鲁卫侠都是赢家,减了税收任务,鲁卫侠是主政甘河的人,功劳占去了一大半。如果没有如马骏的愿,他鲁卫侠也毫发无伤,反过来正好扫扫马骏的锐气,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马骏看着鲁卫侠脸上的笑,觉得这笑真他娘的真诚。
乡里总共只有两台车,一台是猎豹越野,听说是买的二手车,喝起油来象喝水一样,现在是鲁卫侠的座驾。而另一台车,就是帆布蓬吉普,由于司机叫张国农,泽西的方言一喊张国农,就变成了张果老,加上这辆帆布吉普颠簸的时候减震钢板磨擦得象驴叫唤,所以这台车得了个响亮而亲切的外号——毛驴。这头“毛驴”的使用权,归所有的副科级干部下村办事用,但使用的先后顺序和乡领导排名是完全一致的。
马骏夹着公文包下了楼,张国农正在树荫底下跟食堂的老于下象棋,老于看到马骏朝他们走了过来,对张国农说:“马乡长要用车,快去牵你的毛驴出来。”张国农回头一看,站起来,笑着说:“马乡长,要出去啊。”马骏点点头,张国农小跑着走向停在院子另一边的“毛驴,马骏看了老于,递给他一根烟,也不说话,转身向院口走去。
上了车,马骏扔给张国农一根玉溪,说:“去县政府。”张国农含着烟,嘿嘿一笑,说:“好咧。”车子嘶叫了几声,又抖了两抖,才嘎吱嘎吱地启动了起来,正准备起步,宣传委员甘家丽在后面喊道:“张师傅,等等我。”张国农把头伸出窗外,问:“甘委,有事?”甘家丽问:“你是不是到县里?把我递过去吧。”
开车门的时候,她才知道马骏坐在车里,她笑着问:“马乡长,不介意我搭便车吧。”马骏也笑了笑,说:“看你说哪里的话,上车,一路上正好多个人说话。”甘家丽上了车,张国农问:“甘委想家了?好象一个星期没回城了吧。”甘家丽叹了一口气,说:“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乡里热闹,这次回去,是到医院去看我父亲。”
马骏问:“甘委,你的父亲没什么事吧?”甘家丽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心脏不太好,总是叫头晕。”马骏不清楚甘家丽家的情况,不好再问,他说:“我的父母在外县,一年只能看上了一两回,哎,谁让我们工作忙呢。”甘家丽说:“马乡长原先在水利局,工作还轻松一点,现在到了乡里,以后回去探望父母就更难喽。”
到了县城,马骏对张国农说:“你到政府大楼把我放下,然后跟着甘委跑一跑,等把甘委安顿好了,再到这里接我吧。”甘家丽连忙说:“马乡长你办事要紧,我下车多走几步路就是了,怎么能麻烦你呢。”马骏说:“把这走路的时间花在陪你父亲的身上,不是更好吗?”快下车的时候,马骏掏出两百块钱,对甘家丽说:“我就没工夫去看望老爷子了,这钱你拿上,买点营养品,给老爷子补补。”
马骏执意要给,甘家丽没有办法,只有面带感激地收下了。马骏下了车,向政府办公大楼走去。快到秘书科的时候,正好碰到向华强从里面走了出来,向华强看到马骏的时候,脸上表情很复杂,两个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不有开口说话,马骏不再停留,径直向秘书科旁边的主任办公室走去。
葛太平几个月不见,人发了福,看起来看精神的样子,叙了几句家常,马骏说:“葛主任,为了还钱,让您为难了。”葛太平笑着说:“不碍事,我欠你的钱是还了,可人情还一时还不了啊,今天来,找县领导有事?”马骏点点头,说:“今天想找史县长。”葛太平说:“她现在办公室还有人呢。”马骏说:“那我就到她的办公室旁边等等吧。”
等了半个多小时的样子,两个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人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一个中年人腆着将军肚,背着手,嘴里叼着根中华,目中无人地从马骏身边走过。后面的一个年轻人拎着一个大大的公文包,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走过后,一股香水味就把马骏围了起来。马骏用手扇了扇,又揉了揉鼻子,走到史湘兰办公室前,抬手敲门,史湘兰熟悉的普通话在门后响起:“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