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却不是马骏请的江都县委组织部长刁春芹,而是卫生局局长费仁义,费仁义搓着手,说:“马书记,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真是过意不去。”马骏说:“来都来了,坐吧,有什么事吗?”费仁义说:“马书记,今天白天的事,希望您能谅解,我一个部门负责人,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已啊!”马骏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让费仁义有些无所适从。
费仁义见马骏冷冷地坐着,不搭他的腔,心里更是焦急,他想,真不该听何心亮的话,主动把疾控中心是危楼的事告诉马骏,何心亮对他说,王书记就差用枪顶着你,让你们把疾控中心的大楼拆掉,你就是不听,现在换了个书记,迟早会被他知道这档子事,要是真的被他抓住不放,你这个帽子怕是保不住了,费仁义当时心想,我这个帽子保不住,你也跑不了,何心亮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又说,现在,我们要断然采取措施,要不然,出了事就难办了。
何心亮用“我们”这个词,让费仁义心里踏实了许多,有何大县长顶着,这天看样子一时塌不下来,他说,何县长,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呢?费仁义刻意把“我们”这个词的语气加重了一些,让何心亮听了很是不快,但不高兴归不高兴,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于是何心亮说,这件事我跟孙县长商量了一下,孙县长的意思,是把这事马上向马书记汇报。
费仁义听了这话,几乎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吃惊地问:“我说何县长,这种事落到谁头上,拼命地捂盖子还来不及呢,你到好,让我去给马书记汇报,这样做不是自投罗是什么?”何心亮皱着眉,说:“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点,什么不的,我告诉你,这可是孙县长的意思,孙县长说了,你尽管去向马书记汇报,他自有对策。”
何心亮见费仁义不作声,知道他心存疑虑,于是索性把孙齐云的意思给说明了,何心亮告诉费仁义,在孙县长看来,马骏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一见危楼伫在那里,必然会尽快落实拆除措施,然后重建,至于质量问题,就推到设计上面,当时县里请市里的专家鉴定过,还拿出了质量分析报告,马书记追究责任,也不会查出什么来,至于资金,孙县长已经作了妥善安排。
何心亮这么一解释,费仁义安了心,他想,这危楼一天不拆,他就一天睡不好觉,既然有孙县长和分管的何副县长作后盾,他还怕什么,于是他就找马骏去了,没想到马骏第二天就决定来卫生局现场办公,研究危楼的拆除和重建工作,在会上,马骏果然老到,三下五去二就把费仁义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场还拨通了城建局局长耿玉成的电话,他们把责任推到设计上的谎言一下子给捅穿了。
孙齐云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费仁义冷了心,费仁义在来马骏家里之前,曾被何心亮叫去,当时孙齐云也在,只是孙齐云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何心亮说:“孙县长让我把你叫来,是想告诉你,危楼的事情,你恐怕要把责任给担起来。”费仁义一听这话就浑身发冷,他说:“孙县长、何县长,这个责任可不是一般的事啊,我一个人怎么担,你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往火坑里跳啊!”
何心亮看了看孙齐云,开解费仁义道:“老费,看马书记的态度,他肯定不会就此罢手,耿玉成这次把我们给害了,孙县长刚才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呢,孙县长说,讲感情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坚决服从更不是一次两次,只有一以贯之地服从,才能体现下级对上级的忠诚,对待忠诚的下级,上级是最慷慨的,老费,你明白孙县长的意思吗?”
费仁义不是糊涂蛋,这话说透了,就是孙齐云让他费仁义顶了罪,孙齐云是会感恩于他的,这是在威逼利诱呢。可是费仁义还是装糊涂,他问:“忠诚指的什么?慷慨又指的什么?”何心亮喝道:“老费,你别装傻了,我就直说了吧,只要你这次认个错,把事情遮掩过去,你就立了功,不光是孙县长和我,连市里领导都不会亏待你,一个科级干部,用或不用,一句话的事。”
见孙齐云一句话不说,费仁义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只好点头答应了,离开凤凰台的包间,费仁义边走边想,虽然何心亮代表孙齐云对他许了愿,但是他的心里依然不踏实,他担心孙齐云和何心亮过河拆桥,疾控中心的房子一拆,就代表着尘埃落定,孙齐云也好,何心亮也罢,连王平南以远在楚湖市的王重山都会长舒一口气,如果这个马骏认真地追查下去,孙齐云和何心亮为了撇清自己,都不约而同地把责任往他费仁义的身上推,他恐怕再也翻不了身了。
费仁义越想越怕,他决定来找一找马骏,先是探探马骏的口气,如果马骏不打算追究,他就认些小错就行了,如果马骏摆出一副不查出原因决不罢休的态度,他就得掂量着自己究竟该坐在哪条船上,四十四岁的年纪,在乡镇奋斗了二十多年,刚从乡镇调回城里当了两年的卫生局长,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他怎么甘心就此离开?
马骏从费仁义的话中听出了点什么,他很兴趣听费仁义继续讲下去,可是他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费仁义是不会竹筒里倒豆子似的把危楼的内幕讲出来的,费仁义这次冒然来访,一定是探听虚实来的,这个面孔黑黑、长着一只酒糟鼻的卫生局长,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呢!马骏想到这里,不咸不淡地说:“老费,我最新得到一个消息,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