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走进赵五娘闺房的时候,里面一派愁云惨雾,赵五娘坐在床榻上默默垂泪,婢女们噤若寒蝉,却又不敢松懈,生怕赵五娘再有什么冲动之举。

    见六娘子赶来,众人皆是松了口气,赵晏点点头,示意她们退下。

    她轻手轻脚走到榻边,赵五娘忽然抬起头来,眼中清明,失神与茫然一扫而空。

    “晏晏,你别怕,我没有想不开。”赵五娘握住她的手,轻声解释道,“阿娘不让我见任何人,我只好作势自尽,把消息捅到祖父和祖母那里去。”

    她双眼红肿,嗓音有些沙哑,一字一句却异常坚定:“阿娘掌控了我十七年,小时候不准我习武,不许我跟你和阿媛姐走得太近,而今又想我遵从她的心意,嫁一位出身显贵的丈夫。我不能再任她摆布、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即使最终无缘与霍公子结为夫妻,我宁愿出家,也绝不妥协!”

    赵晏替她擦干脸上斑驳的泪痕,回握她的手,试图借此给她力量:“堂姐如有哪里需要帮忙,尽管告诉我。我们赵家的女儿,生来就不知‘认命’二字的写法。”

    赵五娘点点头,朝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赵晏听说伯父中午回来了一趟,大致猜到了伯母求见祖父母所为何事。

    从小到大,伯母只怕她和姐姐比几位堂姐嫁得好,当年姐姐对一个出身微寒的书生芳心暗许,那段时间,伯母曾在背地里幸灾乐祸,被她无意间听到过一次。

    后来,书生一举成为探花郎,又在杭州刺史府得了官职,伯母再也高兴不起来,甚至三年前,姐姐回家探亲时,还……

    幸而被她误打误撞识破。

    时隔三年,她以为伯母会有所收敛,岂料对方不敢打他们一家的主意,却将怒气发泄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她有帝后偏爱,父亲又即将高升,婚事多半差不到哪去,伯母心中郁郁却束手无策,堂姐爱慕霍公子,则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她没有说给赵五娘听,但她直觉,堂姐其实心知肚明。

    好在伯母从始至终未曾出现,应是祖父与祖母对她嘱咐了什么。

    她便放心留在这边陪堂姐聊天。

    “霍公子说,他要参加明年的科考,待他蟾宫折桂,我就能风风光光地嫁给他。”赵五娘看罢书信,轻柔地贴在胸口,“但我不介意这些,功名利禄皆是身外之物,我只求与他白头偕老。”

    她面若春桃,眉目含情,嘴角蕴着浅淡微笑,让赵晏想起赵媛曾经提及心上人时的样子。

    “堂姐可以给霍公子回信,我愿代为转达。”她提议道,“有祖父和祖母撑腰,就算我每天来探望堂姐,伯母也不能说什么。”

    赵五娘眼睛一亮,当即起身下床,走到桌边铺纸研墨。

    不多时,她将晾干的信笺装进信封,红着脸交给了赵晏。

    “让你见笑了。”赵五娘赧然,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试探道,“晏晏,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赵晏回答得不假思索,“比起男人,还是刀枪棍棒更合我心意。”

    赵五娘扑哧一笑:“也是,你在宫里长大,见惯了神仙似的贵人,寻常郎君哪能入你的眼。”

    她絮絮说起自己与霍公子的故事,中元节在城外放河灯时一见钟情,但都是矜持委婉的性子,谁也没勇气上前询问对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