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樾的眼底浮现一丝波动,哀伤稍纵即逝,又恢复了以往的漠然。
其实她早已不记得旧人的面容,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亲、兄弟,他们也都在岁月的长河中逐渐变得模糊。
但她始终记得那些话。
比如阮皇后的夸赞,比如阿耶在金銮殿上的痛骂,又比如阿娘阿嫂她们的绝望痛哭。
还有阮筝兄妹送自己离开时那一句“保重”。
宋樾抬眸望向面前的人,她的脸上终于有了苍老的痕迹,乌发难掩白丝,皱纹些许。
“阿听,你老了。”她喃喃道。
阮筝好笑道:“我也四十好几了,又不是妖精变得,怎么可能不老?”
宋樾眼角笑纹褶皱十分明显,叹道:“你小时候可是最爱美的。”
阮筝道,“阿姊,你可不能仗着我记性不好就胡说八道。”
宋樾看向云因,“你说,她小时候是不是很爱美?我记得,阿听那个时候还每隔半月用羊奶泡澡呢。”
云因点了点头,这个她也记得很清楚,“后面老太爷他们一个个去世,又匆匆忙忙嫁了人,娘子就再也没有用羊奶泡澡了。”她叹了口气。
阮筝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宋樾看着她,道:“阿听,我们都心疼你啊。”
阮筝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宋家被灭了族,阮家元气大伤后,虽然保留了根基,但是不还是照样赔了个嫡女进宫?
当初的阮家虽是文武兼修,但要不是高家逼得紧,阮筝又何至于一个女郎,亲自上阵杀敌?
她可是阮家的玉璧明珠,阮皇后最疼爱的孩子。
“阿姊,别说了,都过去了。”阮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勉强,似在劝说自己,“你看我如今,儿孙满堂,不是很好吗?”
宋樾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儿孙满堂?
要不是高家,阮筝怎么会嫁给卫秉文?卫平侯府,听着倒是好听,实际上,卫家权势最高的时候,都还够不到阮家的脚跟。
要不然,卫瑾何必跑到边境去立功?
归根结底,不还是家族底子薄弱的缘故。
所以说啊,士族贵女只能高嫁,一旦下嫁,日后的孩子就要比旁人差上一大截。
不过,宋樾嘴上还是道:“先帝好歹还有些良心,让三郎去豫州当了几年的太守,他自己也争气。只可惜,京中没什么空缺,不然他怎么也不至于做一个小小的侍郎。”
阮筝笑道:“三郎这点本事,做个侍郎哪里就委屈他了?他若是能有卢大郎能干,我大兄自然尽心帮他。可惜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