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华停了停,话中有话地道“我记得妹妹是吴地人吧,好像妹妹在吴地生活的时候吴地也属于梁国吗?刚才你说到梁国亡了,好像很是兴奋,我委实觉得奇怪,难道,难道妹妹总是希望自己的国家灭亡吗,是出于甚么心态,幸灾乐祸还是早就对自己的王恨之入骨?”
朱满月闻言大骇!心道“难道那些事情她都晓得?不可能呀,现下已死无对证,无论谁也无法将那些事情联系到我的头上。”饶是如此想,依旧心虚,不由得头脑昏胀,背脊发凉,几乎站立不稳。
杨丽华自然不知道朱满月为何如此害怕,对玉儿使了个眼色道“千金公主,你扶住了天大皇后,她年纪比我们大了10岁,扛不住日日为阐儿殚精竭智。”
玉儿道一声“使得的”,扶住摇摇欲坠的朱满月,慢慢地将她架出了别院。
离开了树木扶疏的别院后,一缕娇艳的阳光照在朱满月额上,她苍白的脸堂慢慢地有了一丝血色。
待自己能够站稳了,朱满月缓慢而坚决地推开玉儿,挺直了背脊,松弛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你就得瑟吧!”她在心里道“虽然我比你大了10岁,天皇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来过我的寝宫,但我有儿子,有做了皇帝的儿子!你是正宫娘娘不错,你是太子妃不错,我是被掳掠的吴地女子不错,我是卑微的宫女不错,我曾经使出小手段勾搭上了你的男人不错……无论如何,我也当上了天后,待天皇他殡天后,我的儿子将独揽大权,后宫难道还能由你掌管?呵呵,呵呵呵。嘿嘿,嘿嘿嘿。”
过去的一幕一幕快速地在朱满月脑海里闪过她的家被叛兵所焚,她被卖入了太子府,她日夜操劳打理着太子和太子妃数不清的服装,她使出小手段勾搭上了醉酒后的太子,她在太子妃面前立誓,她被太子妃举为侧妃……
“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老天爷让我活着就是要让我实现自己的目标。总有一天我要让天下人都在我的脚下匍匐发抖!哈哈哈,哈哈哈。”朱满月挥舞着手臂,在心底狂笑。
玉儿呆呆地瞧着在娇艳的阳光下独自表演的朱满月,想不通世间为甚么有这种疯狂的女人。不赶巧的是,这么个疯狂的女人让赟哥哥碰上了。更加不巧的是,这个疯狂的女人还是赟哥哥唯一的儿子的母亲。赟哥哥无法摆脱她,不得不天天面对她。赟哥哥一定苦恼得不行,一定埋怨老天爷为甚么只给他一个儿子。这个时候,赟哥哥也许会想起一世英明的先帝宇文邕。他应该有点理解先帝为甚么对他管教甚严,责罚甚重了。一切都是为了皇位的传承,为了帝国的延续。赟哥哥从来不责罚自己的儿子,他不想让儿子重蹈覆辙,小小的心灵满是创伤。他责罚儿子的母亲朱满月,甚至到了苛求的地步。儿子的所有过失他都记到了朱满月的头上。饶是如此,他依旧认为朱满月做不好教育儿子这件大事,很多时候,他只得借酒消愁。
玉儿再一次触摸到了赟哥哥内心的苦痛,这种苦痛深深地扎根在心灵的深处,一辈子如影相随。
要医治赟哥哥的苦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非得有一个如诸葛孔明的能臣替赟哥哥治理天下,还得有一个如王政君的贤妃替赟哥哥掌控后宫。赟哥哥还得感动天地,争取提供一个让他实现宏图大业的机会……
玉儿在心中摇头感叹,当皇帝这个差事太难了,所以赟哥哥这么早就将皇位传给了宇文阐。但赟哥哥没有想到的是,某些人竟然嫌弃他这个为儿子扫清障碍的太上皇。
世事难料,赟哥哥满心烦恼,她宇文玉儿也满心烦恼,长孙晟、尉迟炽繁同样满心烦恼。
然而不管有多少烦恼,大家既然同乘这条船,就一定要将船撑到彼岸。如果船翻了,大家都会沉入深渊。
面前的朱满月终于“表演”完了,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她终于看清楚这不是皇宫,更不是她居住的永春宫。大太监刘溜与几个宫女架住了她,慢慢地将她扶到了四驾的鸾车旁。
一个太监已经跪在车下,撅着屁股,背脊平展展的,好让朱满月踩踏。
朱满月太虚弱了,她提不起脚。两个宫女不得不搬着她的脚放到了太监的背上,然后同时用力,将她半推上了车。
朱满月悬在车下的右脚还没有来得及缩回去,玉儿一把拉住了她,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娘娘府上养着的那些波斯人呢?一个去了洛阳,一个去了皇宫,还有一个难道去了天上?”
玉儿感觉到朱满月自戕的念头都冒了出来。她身子僵硬,直直地从太监背上摔了下来,瞬间不省人事。
围在车旁的太监、宫女一时间都呆住了。
玉儿最先醒悟过来,急忙喊道“将她平放在车里,待我来给她施针。”
如泥塑木偶的太监、宫女七手八脚地抬起了堂堂的天大皇后,手忙脚乱地将她塞入车中,然后便都目不转睛地望定玉儿。
玉儿见他们熊包的模样,不由得在心中骂道“都是些王八羔子!平日里跟着主子作威作福,关键时刻却死无寸用。”骂过了心中舒坦,急急钻入车去。
朱满月这一招惊动了宾馆别院里的姊妹,无一不花容失色地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