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收到路烨明的律师发来的离婚协议书的拟稿邀请时,季霖并不意外。
昨天晚上,餐厅,与时隔半个月未说过一句话的妻子对桌而谈。愤怒和委屈像是终于积攒了足够的气泡,冲破了名为理智的可乐瓶盖的碳酸,季霖脑子嗡嗡作响,忍着掉眼泪的冲动,一字一句冷声质问着路烨明:“路烨明,不,路总,如果你这么不愿意看见我,当初又为何要与我结婚呢?”
“你为何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路烨明头也不抬,端坐在餐桌对面的椅子上,手里的刀叉轻轻切着盘中牛肉细嫩的肌理,冷峻的眉眼没有一丝变化。
“哈,我奇怪?”季霖盯着依旧冷漠的路烨明,视线瞬间模糊了,他忙抬手擦去盈眶的泪水,作为一个成年男性,非工作期间在任何人面前掉眼泪都是丢人的举动,但他皮肤白,哭泣时眼角鼻头红了一点点都会非常明显。
“明明是你,整整半个月,你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丁点消息,我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你,就算是找到你的公司,你的员工也只会想方设法把我请走。而现在,你又和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路烨明,我不想给你找麻烦,但你实在太过分了。”
季霖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无论是粉丝,影评员,还是合作过的导演都夸过他,他的哭戏非常好看,含情的桃花眸染上绯红,泪珠摇摇欲坠,如裹挟晨露的花瓣一滴一滴落下水珠,令人望而生怜。但很遗憾,此时并不是工作,不需要演戏,他也不是在靠示弱的方式博取那一丁点的疼爱,他不能再为一个冷漠至极的人掉眼泪。
路烨明终于将盘中的肉切成均匀的小块,银色的叉子扎入肉中,挤压出丰盈的汁水,随后抬眸,举起叉子,将粉嫩的肉块递到季霖唇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在给吵闹宠物投食的主人,季霖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季霖。”路烨明终于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累了,需要食物和休息。”
季霖咬牙切齿道:“我需要的是你的爱。”
路烨明放下手中的叉子,将自己面前的盘子与季霖的做了交换,重新拿起刀开始切肉,幽深的目光从季霖脸上一划而过,垂眸漠然道:“我今晚会去你的房间。”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等着被你临幸的妃子吗?”季霖捏紧了拳头,有时候他真想把这个人揍一顿,恼火问道:“还是你都御用按摩棒?你想起来的时候就拿去捅一捅自己?”
“呵。”路烨明发出一声轻笑,摇了摇头。
季霖微微睁大了眼,如果不是他一直盯着路烨明的动静,他完全意识不到这声嗤笑是路烨明发出来的。也许是提起了些许兴趣,路烨明正专注地看着他,表情微带兴味,眉眼微弯,漆黑的瞳仁如深不见底的黑渊。即使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几年,季霖也不得不承认,路烨明的外貌十分出色,因为是混血,他的骨相生的极好,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与因为脸长得过于秀气而被嘲讽的自己不同,那是副属于男性的英俊面容,再带着上位者的压迫力,总是令人下意识选择服从。
想到多年前,孩童的他遇见还是少年的路烨明,就被对方身上这种王者一样的气质吸引,虽然因为五岁的年龄差总被路烨明嫌弃,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追在他的路哥后面做他的小弟......虽然不知道这样单纯的感情是在什么时候变了质。
季霖有些后悔,如果能一直是兄弟就好了,爱情会被冷漠消磨,但是身为追随者的敬慕之情却不会因为被冷落而褪色,当期待会被回应的那刻起,一切就都是错的了。
“季霖。”路烨明拿着银制的刀具,温柔的喊了他的名字,那两个字在路烨明口中像是被利齿咀嚼的粉嫩肉块,路烨明再次用刀刃隔开了牛肉的肌理,他似乎是很享受这个过程,一贯冷漠的语气也沾染了几分愉悦:“你在向我索要你没有理解的东西,这对你来说是危险的。”
“什么......什么意思?”季霖一头雾水。
“就像到手太容易的钱,是要承担风险的。”路烨明抬头,轻笑着向季霖解释,黑渊一样的眼眸颜色更深了些。
季霖捂住了脖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被扼住了,但转瞬便消失了,就像黑暗蔓延到他的脚下,又寂寞无声的收了回去,只剩下被危险包围的错觉。
“我是爱你的。”路烨明垂下眼睫轻声念道:“你可以质疑,你不用理解。”
“你爱我什么?”季霖揉了揉额心,他努力思考,去尝试理解路烨明的话,得出的荒唐结论被他一股脑的捅出:“你爱我的脸?爱我的身体?还是爱笼养一只金丝雀的快乐?”
“我还是更乐意比喻成玫瑰。”路烨明接话道:“金丝雀无法飞翔,还需要用歌声换取食物和水。玫瑰只要生长就够了,它被种植在一个气候很好的地方,有整个花园的肥沃土壤,阳光、雨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虽然偶尔有小小的虫病和杂草,但我想那无伤大雅,毕竟过度的保护是会让玫瑰孤独的。而且我......”路烨明停了停,勾起嘴角道:“还会假装对花粉过敏。”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季霖皱紧了眉头问:“你为什么要假装自己对花粉过敏?”
路烨明没有回答,他转移了话题:“你吃饱了吗?我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