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哪里坐得住,香玉前脚出了门,他后脚就跟上。他这才知道,自己身在之前吃酒听曲的那栋正楼的三楼之上。伏着栏杆往下看,果然在一楼花厅上黑压压站了一群人,身上穿的都是一样的官兵服饰。
在花厅之上,还有些吃酒行乐的客人,面对这些突然闯进来的官兵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些胆子小的已经要起身离席了,那些陪客的姑娘们倒是见惯了一般,几句温言软语便把客人们都安抚了下来。
琥珀身旁,也有几个客人听见声响从厢房里出来,跟他一样往下查看情况,所以他站在那里也不显得突兀。
只见香玉莲步轻摇,不紧不慢地下了楼,站在最后几级台阶上停住脚步,居高临下地对为首的一人娇笑道“这是哪位官家大哥,面生地紧,第一次来我们镜花馆吗?让我亲自挑几位姑娘招待可好?”
为首的那人,身着黑色官服,香玉一眼便认出是从三品的服制,原本应该是都中的官员却偏偏跑到这外城来,定然是有目的的。
那三品大员瞥了一眼香玉,昂首喝道“我奉了君命,前来捉拿意图谋反的明德郡王。”
香玉心道,来得真快,但是面上仍是笑着,睁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道“什么明德郡王明理亲王的,小女子可没有听说过。”
那官员自然是不信她所言,干巴巴地说“有没有我们一查便知。”说着,便一挥手,就让随行而来的官兵去四处搜查。
香玉立刻娥眉倒竖,娇喝道“慢着!你以为我会让你们在此大吵大闹,惊扰了我们镜花馆的客人吗?也忒小看我了!”
那官员不屑道“你个小小娼妓,还想反了天不成?等我先捉了钦犯,再慢慢寻你的不是。”说着,仍命属下快些搜查。
那些官兵得了令,立刻分散开来,就要往四处跑去。香玉哼了一声,双手叉腰唤道“小子们,姐姐我养你们一场,今日该看你们的本事了!”
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就跑出来二十几个身手矫健的青年男子,皆是短衣绑腿打扮,手脚麻利,一番龙腾虎跃,以一敌三,轻轻松松便撂倒了所有官兵,整个过程不过喘息之间,而且他们把握着手上的力度,没有发出一点刺耳的声音,打翻一张桌子,吓坏到一位客人。
料理完虾兵蟹将,香玉挥一挥手,这群男子又悄无声息离开,只剩下那个三品大员长大了嘴巴立在堂上,指着香玉道“你竟然,竟然敢对官兵动手?怕也是叛党一份子,我这就回去上奏,拆了你这妓院,将你斩首示众!”
香玉娇笑道“那也得你活着回去才行。”说着,脚下金莲一步一停,往他身前走来。
那官员第一次发现,一个弱女子竟能笑得如此阴险恐怖,他身边已经没有了臂膀,吓得双腿乱颤,一面后退一面仍是喝道“你敢动我?我可是三品都督,你敢动我一根……”话没说完,便被身下一个官兵绊了一跤,跌坐在地,官帽都歪了,还是手脚并用往后爬去,惹得围观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香玉见他狼狈模样,也笑得花枝乱颤,仍是装模作样要取他命来。这时候,琥珀身旁的房间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胡子花白的男人,身穿一件驼色长袍,咳了一声,看着下面花厅上的骚乱对香玉道“香玉姑娘暂且收手吧!”
香玉抬头,与那人对上了眼色,果真就立住不动,换了一副乖巧的模样等那老者下来。
那吓得半死的三品大官看见了走下来的人,魂儿又丢了另一半,结结巴巴地说道“宰辅大人,您,您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位老者,乃是元柳国当朝宰辅,名为杜永松,如今年逾七十,仍是身强体健,精神矍铄。他俯视着那官员道“原来是杨大人,我奉君命来各地走访查看民情,正好到了这洒金城中,白日里干完了公事,夜里出来喝几杯,不可以吗?”
元柳国有一种风俗,上至君臣,下至文人骚客,寻花问柳乃是寻常之事,算不得什么,反倒是争相以博得名妓花魁青眼为人生幸事,所以杜宰辅才会大大方方走出房门,一探究竟。
那三品大员立刻变成了三品小官儿,哪里还有压人的气势?他立刻跪下叩首道“自然是可以的!小的不知道宰辅大人在此,扰了您的雅兴。不过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前来捉拿欺君罔上的明德郡王,有线报说他一路逃到这洒金城,又与这镜花馆的掌柜的有私,所以小的不得不查。”
杜宰辅听了冷哼一声,看向香玉道“明德郡王可曾来过不曾?”
香玉几步挪到杜宰辅身边,一脸幽怨道“那个坏人早就把奴家忘记了,我还想请宰辅大人帮我找找那个负心汉呢!”
杜宰辅狐疑地看着她,但没有再问,仍是转头对杨大人道“你说你是奉命前来,我怎么没有接到相关文书?”
一句话问得杨大人支吾起来,半天也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