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三年的顾家九少爷,越发有了读书人的持度,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他本不想打量一位陌生女人,从她进门,也只是出于礼貌点了点头,聊表对她出言提醒的谢意。
眼下他疑神疑鬼,持度也弱了下去,余光自然而然就扫了过去。
她也盘膝而坐,两人只隔一道书架。那书架空空荡荡,又能挡了什么?
打量过后,九少爷惊愕难安,这女人好生古怪。
起初她人在门外,他只当天色昏暗,才看不清楚。可现在,两人近在咫尺,还是朦朦胧胧,这就古怪大了。
她那张脸,乍看过去,和寻常村姑无异,不过年轻些,带点英气。仔细看去,又有不同,两眉下垂,满脸皱纹,像个老妇。
常人看到此时,只会当她女人心性,因为生得老相,才故意施了障眼法遮挡,便不会再看下去。
九少爷本也是个常人,奈何今日事事古怪,不由得就多看了一会。
老相看完,果然没完,她又变为病相,两眼浑浊,脸色蜡黄。紧接着则是死相,双眉大开,面如金纸。
死相揭去,仍不见完,九少爷双眉紧皱,正准备一观到底,女子却冷哼一声,转了过去。
声音如雷贯耳,震的他眼跳心惊,急忙起身先鞠一躬,说了句前辈恕罪,撩腿就跑。
“嘿嘿,好大的胆子哟。”掌柜的自言自语。
说完抬头望月,举杯自饮,吟道:“煮酒烧红叶,暮色伴山翁。风雨梅花梦,云雪照刀弓。”
声音越念越大,鼻腔也随之加重,小眼里的泪珠竟也跟着挂了下来。
“老玉,又喝多了?”隔壁衣铺的掌柜歪了半个脖子问道。
“管你屁事?”
“你吵到我了!”
“关我屁事?”姓玉的小眼老头是个狠人。
“玉老秋,给脸不要是吧?”歪脖子吼完,冲身后喊道:“婆娘,我的刀呢?”
“老子怕你?”小眼老头吼完撒腿就跑。
歪脖子等了半天,没见婆娘送刀,只得又大喊一句:“姓玉的别跑,看老子赤手空拳,打得你满地找牙。”
说罢不再多等,撒腿向前追去。
俩人一个跑,一个追,围着灵云坊转了三圈,竟然握手言和,勾起肩膀,一同进了揽月楼。
揽月楼正是顾家赌坊对面新开的青楼,此时正张灯结彩,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