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十一月份,天气就格外的冷了。
谢昭已经回京有一段日子,在家中待补侯缺,闲来也跟着徐烈到处应酬了几处。他前世在外人看来,是一个孤标自傲的人,其实不过是懒于应酬而已。这辈子在待人接物上头,似乎比前世更为圆融通透了一些,就连谢老夫人都说,他如今倒不像从前一样不合群了。
安顿好了喝得醉醺醺的徐烈,谢昭来到书房。
这一处的书房他用了多年,就连前世和静姝成婚之后,也不曾变过。里头靠墙放着一字排开三个紫檀木书架,边上还摆着木梯,方便他人取用书籍。
他依稀记起,前世静姝一开始是很喜欢到他的书房里来的,她虽然不爱亲近他,却经常悄悄的帮他整理书籍,那时候自己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是很高兴的,直到有一回,他看见静姝站在梯子上拿书,那些往常他不太用到的旧书,往往被放在了最高的角落里,静姝差点儿就从梯子上摔下来。
他吓了一跳,才意识到事情的危险性,便勒令静姝以后不要再扔他的旧书了。
后来她便真的没有来过了。他隐约觉得她似乎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最终却没有机会解释了。
谢昭坐下来,让小厮研了一盏墨,想着怎样跟静姝写信。徐烈同何佳蕙的事情,一开始他便有了私心,如果这时候不再帮他们一把,似乎也说不过去,只是若是让静姝知道自己早已经下了套子,是不是会让她觉得自己这个先生太过心思缜密了呢?
谢昭有些无奈,伸手拧了拧眉心,却听门外有小厮回道:“四爷,这是今儿中午门房送进来的信,说是宋家送来的。”
谢昭急忙就放下了笔,接过小厮手里的牛皮纸信封,看见上头写了五个大字“谢先生亲启”,一看便知道是静姝的笔墨。
谢昭拆开信封,入眼的是满纸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看来静姝这几年倒是有认真练字的,这字比前世写的好多了。谢昭不紧不慢的把信看完,嘴角露出温和的笑意来。
静姝竟然和他想到了一起!这是不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呢?谢昭不知不觉笑得更出神了。
有了静姝的投石问路,谢昭便不再有顾虑了,作为一个被邀请出谋划策的人,他可以尽情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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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很快就收到了谢昭的回信,虽然信的内容是向何佳蕙保密的,但从静姝“无意中”说漏嘴的信息中,何佳蕙还是知道一个事实,最近徐烈经常喝醉酒。
“你和谢先生经常会写信吗?”何佳蕙看见静姝拆了几次信,忍不住问道,之前她也住了一阵子,也没经常看见静姝给谢昭写信的,怎么最近联系居然频繁了起来。
静姝便笑着道:“以前住在通州的时候,谢先生在那边当县令,有事就会写信的,后来回了京城好久没写了,如今见先生也回来了,就又写了起来。”
何佳蕙似信非信,只低低的“哦”了一声,又听静姝道:“表姐,等你回了扬州,你也一定要给我写信啊!”静姝看着她,眼中满是真诚,何佳蕙便又点头答应。
只是心里不知道为何生出了隐隐的失落感,明明一开始决意要回扬州的人就是自己,可如今真的要走了,反倒有些牵肠挂肚了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静姝却又开始说起她和谢昭写信的内容,只蹙眉道:“表姐,我最近瞧着,你当初拒绝了那徐世子倒是对的,谢先生说,他最近经常酗酒,一旬中总有八*九天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的,没想到他是一个这样的酒鬼!”
何佳蕙听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本来想说“他喝酒跟我有什么关系”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瞧着他倒不像是这样的人,大约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吧……”可是……徐烈一个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他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呢?最大的不顺心,大约也就是因为自己回绝了他吧。
何佳蕙说不下去了,只放下了手中的书,站起来吩咐丫鬟道:“帮我看看我的东西还有什么没收拾的,过两天就要走了,可别落下了什么!”
静姝闻言,便跟着点头道:“你们仔细帮表姐好好的找一找,有些东西兴许表姐自己不在意,就落下了,倒时候可没人送回扬州去了。”
何佳蕙听了这话,又觉得静姝在她胸口捅钝刀子,她最不在意却又落下的,大概就是她的这颗心了吧!
可她到底不是那种狠心的人,想了想还是对静姝道:“谢先生是徐世子的表兄,也该帮着劝劝徐世子,喝酒终究是糟蹋身体的事情,总不能多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