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东陵巽清楚,苏彦的成全并不意味着,莫衍与安和公主之事,便会按照这个方向发展。
而慕云铎也看出了东陵巽眼中的忧虑,开口问道:“东帝伯伯,您似乎尚有顾虑?”
“安和公主深爱衍儿,却同意了镇国公的提亲,决定与苏彦成婚,这其中原委,你与孤都清楚。”东陵巽开门见山。
“您是担心姐姐不愿?”
“是啊,自打安和第一次来上陵城当质子,孤便能看出来那孩子的心怀和眼界不浅亦不薄,她决计不是一个将自己小情小爱放在第一位的普通皇女。”
起初,东陵巽对于慕云漪这个西穹来的公主,只是怀着对于故人慕霆的承诺夹杂着利用,后来慢慢发现,这女子虽说年轻尚轻,格局却丝毫不小,且并不似传闻中那般阴险狡诈,反倒是重情重义。
“是啊,长姐为了孤,为了当初的顺亲王府,为了如今西穹的安稳,必会压下心中所爱。”
“故以安和那倔强又重情义的性子,必然不会这般轻易同意,与衍儿远走高飞,而弃苏彦和朝堂纠葛于不顾,再者,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东昭镇国公府的小公爷与西穹公主成婚,之后又该如何挡住悠悠之口呢?”东陵巽把心中的所有顾忌全部道了出来,这件事情如今看起来是东昭理亏,若说起来,西穹的百姓权贵恐怕个个气愤的很,“联姻之事本就关乎两国邦交情谊,稍有不甚恐怕你我二国之间又会陷入水火。”东陵巽自是不怕与西穹敌对的,左右百年来都是如此了,可他不愿意让儿子心中背下这份罪责。
“是,姐姐必然不会轻易同意,孤亦不愿让姐姐日夜内心自谴,既如此……”慕云铎眼底划过一丝狡黠:“若是姐姐依旧嫁给东昭之人呢?”
东陵巽盯着慕云铎的眼睛,揣测着想法。
慕云铎勾起嘴角:“姐姐所做一切皆为孤与西穹,那么继续联姻便是了,关于万民之口,他们关注的是西穹与东昭联姻,而安和公主嫁的是谁,本就不该是他们置喙之事,至于百官之虑……只要安和公主嫁与一个比小国公爷还要高位之人,不就皆大欢喜了?”
“你是说让衍儿……”东陵巽明白了慕云铎的意思。
“是啊,臣子之上尚有主,国公之上还有皇室,何况慕修本就是皇长子,孤听闻当初东帝伯伯本就要正式将他归入宗牒,向天下昭告他皇长子的身份,后来因叶阳氏的野心,此事出了变动,如今淑贵妃母子之冤屈已经洗净,何不趁势召慕修回皇室?”
说到此事,东陵巽心中似是被狠狠地剜了一刀,这些年来始终无法放下的心病被他人明晃晃的提起,偏偏这年轻的西穹皇帝,让他此时此刻更加无地自容。
原本当初已经依照族谱,为莫衍择了“爝”字为名,眼看着便要迎他回皇宗,淑贵妃却因先皇后与其母家叶阳氏族的计谋,被诬陷入了冷宫,连带着大皇子的身世也受到朝臣质疑。
东陵巽悔不当初,深深地叹了口气。
慕云铎见东陵巽愁眉不展,问道:“伯父是担心太子?”
“不,若论起来,翊儿那孩子只怕是比孤还迫切地想要他哥哥回宫,他们兄弟二人情同手足,衍儿为了他弟弟用掉了最后半颗巫女血珀,而翊儿更是是他哥哥如命,为他做什么都行。”
“既然太子为哥哥做什么都可以。”慕云铎目露深意,唇角似笑非笑:“那么,储君之位呢?”
“什么?”东陵巽的目光忽然收紧,要知道储君之事关乎国祚,是国事亦是私事,就算慕云铎之言本是无错,但他的身份如此特殊且敏感,所以东陵巽周身顿起戒备之意。
怎料下一刻慕云铎便摆了摆手道:“孤不过是说笑,伯父切莫计较。”
慕云铎的话难辨真假,东陵巽心道也无益同他多在此事上纠结,便转了话题道:“孤担心的恰恰是衍儿那孩子。”说着,他深叹一口气道:“哎,当年是孤对不起他们母子,也正因如此,那孩子恨孤入骨,是绝不会答应重回东陵宗室的。”
慕云铎又如何会不知莫衍心中的恨与痛?莫衍恨东陵巽辜负了他母亲的感情、害她在冷宫中绝望直至自焚,他恨东陵巽放纵叶阳氏在东昭只手遮天、作威作福。
而慕云铎故作不知而使东陵巽自己说出来,不过是为了替他的慕修哥哥出出气罢了,在慕云铎心里,不能保护自己最爱的人、甚至让其受冤含恨而死,这便是东陵巽无能。
“其实孤一直都知道,去岁秋狝时,在崇临山围场南苑,那个欲对孤行刺的刺客,就是衍儿,试问对于一个他恨不能杀死之人,又怎会心甘情愿地认回孤作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