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东院的丫头石英按时睁开了眼,却是没听见身边青黛的动静,遂打了个哈欠想翻身再补一觉。却是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子外头的亮光,唬的从床上跳起,死命的推搡着青黛:“好姐姐,快起来,今日我们起迟了!”
青黛猛的惊醒,想起床时忽觉浑身无力,又倒了回去。石英忙伸手一探,不由“呀”了一声:“姐姐你发热了!我去告诉姨娘知道!”
青黛忙拉住石英的袖子,有气无力的道:“无事,你休管我,且把正屋里的火盆点起来要紧。不然世子起来冻着可不是玩的。我歇会子便好。”
石英急道:“姐姐好生糊涂,便不为你自己想,过了病气给世子怎么办?我忘不了点炭盆的事,你且躺着吧。”说毕,匆匆穿上外套,跑出门去。
到了外头,发现天上扯棉絮般竟是下起了大雪。今年冷的早,前几日只是干冷,今日方见着了雪花。看着那冰凉凉的白色,石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心中感叹,寒冬腊月真不好过。
轻手轻脚的走到正屋,打开了房门,似往常一般开始点炭盆。里头的叶欣儿听见了动静,正想问外头几点了,便听书房的自鸣钟隐隐约约的敲了四下。她翻身起来,走到外头轻声问:“今日怎么这般早?”
正点火的石英道:“我瞧着天色大亮,以为迟了,差点把魂都唬散了。谁知道外头下起了鹅毛大雪,衬的窗户纸发白。虚惊了一场。”
“下雪了?”叶欣儿怔了怔,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立刻走出门去,把院里的下人一个个的喊醒,尤其是平日烧炕的婆子。现炕头尚有余温,可下雪天里很快热气散尽,杨景澄起来该觉着冷了。他们家这位世子爷也是个古怪的主儿,真真年轻汉子火力旺,一年四季都歇在床上,打死不肯睡炕,也不知哪里养的毛病。
一番折腾,整个院子都醒了。杨景澄也听到了动静,扬声问:“几点了?”
正要进来喊他起床的叶欣儿道:“四点一刻。”
杨景澄打了个哈欠:“怎底今日这般早。”
“外头下大雪了。”叶欣儿见他醒了,又去抱他冬日里穿的衣裳,“我方才看了看,足有一尺深的雪,路上不好走,你得快着些。”
杨景澄惊讶的道:“一尺深?你没看错?”
叶欣儿叹道:“可不是一尺深?今冬这天也是怪,先前不下雪,憋着一口气儿,赶在昨天夜里下了个够够的。是了,如今冬日里常见雪,世子夜里得早些睡,方能早些起,不然可睡不够。”
杨景澄胡乱的点着头,接过衣裳开始穿。忽觉屋内少了个人,便问:“青黛呢?”
石英在外头答道:“早起她发烧了,我不叫她近前来。待世子去衙门里了,我喊婆子把她挪出去。”
杨景澄皱眉问:“挪出去?挪哪去?”
石英是家生子,没想那么多,随口答道:“家里去呗。规矩便是这样,得了病的都叫挪出去,省的过了病气。唉,要我说都是她自家心思重,昨夜不知甚缘故,哭了半宿,早起就病了。”
叶欣儿道:“她想大姑娘呢。”
石英心直口快的道:“要我说,她那叫不识好歹!”
杨景澄却只想着石英前半句,摇了摇头道:“不好,挪出去不好。她干娘待她又不好,下这么大的雪,好人都冻病了,她一个病人还不得冻死了。”
秋巧叹道:“谁说不是呢?可那也不能呆在院子里,倘或世子叫过了病气,我们一院子的人都要叫打死哩。这事儿世子您就别管了,衙门里的正经事要紧。回头我喊个通医理的婆子给她灸一灸。”
杨景澄没好气的道:“婆子懂个屁的医理,也没有比人命更正经的事。我这院子有四进,最里头那进正空着,不是怕过了病气给我吗?扔那么远自然与我不相干。
赶紧着,我不用你们全围着伺候,去几个人,把里头的院子收拾出来,把炕都烧的暖暖的,屋里多摆几个炭盆,别省柴火钱。等屋子暖起来,再把人挪过去。你们都仔细些,入了冬容易着凉。
病了挪出去,便是挪回自己家,冻不死你们!不如专收拾个院子,病了的都去那处养病,三五日养好了,也不耽误伺候我的功夫。”说着,又对叶欣儿道,“去,称银子,往外头寻正经大夫开方子捡药去。找甚艾灸婆子江湖郎中的,没得延误了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