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觉,从遇见江眠这位小大夫开始,事情的发展就没有一次合乎他的预料过。
虽然江眠是一副非常轻松的神态,但李烨依旧保持着警惕,捏紧了袖中的木筷,缓步走了出去。
而这一次,该怎么说呢,眼中所见一如既往地出人意料,李烨脸上闪过了震惊的神色。
楼道旁边是破旧的柜台,柜台前放了一张稍大些的圆桌,一盏油灯摆在上面,将小小的前厅照了个全。
一楼的布置同楼上的客房一样简陋,两张破旧的小方桌摆在墙边,大门和窗户都紧闭着,四处都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
在这阴森又古怪的气氛中,圆桌旁躺着几张摔倒的方凳——方才的声响应该就是凳子砸在地上发出的——以及三个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
其中一人就是方才上来送饭的壮汉,另外两个该是他的同伙。
李烨走上前去,壮汉仰面躺在地上,腿还勾在平放的凳子上,看起来,人和凳子大约是一同倒下的。
走近一看,才发现壮汉并非晕倒在地,他瞪着眼睛,努力把眼珠子转向江眠所在的方向,仔细些便能听见他喉咙里发出的含混不清的咕噜声。
人应该还是清醒的,就是除了眼珠子之外没别的地方能动弹了。
李烨回想起自己刚醒来那会儿的境况,对这位躺在地上的悍匪,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丁点儿感同身受的同情。
江眠也走过来,伸出脚,毫不客气地在壮汉脸上踩了踩,对脚下人像是要喷出火来的目光视而不见,扭头对身旁的人说道:
“我在他们的油灯里下了点儿软筋散,算算时间也该起效了。”
李烨也偏头看向他,少年侧脸的轮廓在暖色的灯光下愈发柔和,但眼中的神色却是淡漠的,好似脚下躺着的不是三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几只进米仓偷吃,被药倒了的耗子。
而且他隐约有种直觉,就算这三人并非穷凶极恶的歹徒,江眠也会是一样的态度。
李烨这么想着,随口道:“软筋散……效果这么厉害?还能把人毒哑?”
江眠又绕过壮汉,挨个踢了踢剩下的两人,道:“普通的软筋散也就让人四肢疲软无力吧,这个是我改良过的,看起来效果还不过。”
江眠检查完自己的成果,伸长胳膊打了个哈欠,拍了拍李烨的肩膀,道:“洛兄,这下放心了?折腾半宿了,回去睡觉吧,我就在你隔壁屋,有事儿叫。”
李烨把视线从他有些泛红的眼尾上移开,又看了眼地上摊着的三个人,问道:“他们几个,就这么放着没问题么?”
江眠的声音远远地从楼道里传来:“没事儿,我下的药管够,就算他们还有同伙,屋里油灯燃着,进来的人十息之内必倒……”
李烨又仔细把脚下的三人打量了一遍,确认他们是真的无法动弹后,便也转身,慢慢地上了楼。
回房关上门,他端起桌上还热着的白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清冷的夜风迎面扑来,月上柳梢,照亮一方小院。
那楼下的三人虽然看着糙,客栈也是四处蒙尘,但这屋后的小院里居然种了菜。
看起来伺弄地还挺不错,几片四四方方的小菜地并排相连,最边上还有一片刚翻过土的地,应该是刚撒种子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