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夷那日被他父亲狠狠踢了一脚以后,跑到巫沧门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直跪得好好一个美人儿,差点在院子里晕死过去。期间无论谁说什么他都恍若未闻,依然是直挺挺地跪在那,哪怕巫沧开口,也没能让他起身离开。
之后的日子里,不知道是因为难为情还是因为肜朔的禁令,他再也没有到巫沧这里来过。
但巫沧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心安,相反,当伯夷跪在那的时候,刚开始她还能感应到很深的怨恨以及不服的情绪,但后来,敏感如巫沧,都从他身上再也捕捉不到一丝的情绪波动了。
他将自己藏起来了,藏到连巫沧都无法感应到的程度。
区区一个普通人类,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巫沧怎么都想不通,伯夷是如何变成了一个这样可怕的孩子的。
她少有地生出了一种焦虑之感,无论如何扶乩都算不出接下来将要生出什么事端来。巫沧只能很被动地带着这种不安整日忧心忡忡。
要知道就连从前的祁冲都没能让她这么忧虑过。
她本是个没什么杂念的人,却在最近常常会莫名地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知道,这一切,都同伯夷有关。
其实,如若伯夷不是肜朔的孩子,不是皇室唯一的血脉,事情是很好解决的。
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会引刃而解。
但,她不能那么做,虽然她是强大到人尽皆知的巫沧,但她依然没有办法为所欲为,更何况,就目前来看,巫沧是找不到任何理由抹杀掉伯夷的。
其实,要依着巫沧的性子她是真想那么干,她对如今的伯夷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但转头看到肜朔的脸,她知道自己只能忍耐。
在巫沧往后所有的日子里,她都在因为自己这种忍耐而感到悔恨。
也是这忍耐,最终葬送了肜朔的性命。
那段时间,巫沧甚至让蜚去监视伯夷,好让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蜚接下了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整日骂骂咧咧地接受任务,饶是如此,却也把工作做得尽职尽责,谁教它有求于人家呢。
在跟了伯夷一段时间后,蜚觉得巫沧简直是没事找事,那小朋友每天都日理万机,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简直像是一头勤勤恳恳的黄牛,这样无趣的人,有什么地方值得巫沧如此戒备的。
它其实对巫师们所谓的“预言”一直都是持保留态度的,哪有那么悬的能力,嘴巴一张就能断未来之事?
想必不过是世人对巫术的神话罢了。
它是没有见识过巫沧那神乎其神的预言能力,所以不知道,一个巫师的预感能有多么可怕。但对于巫沧来说,更可怕的是,她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可以感觉到那预感是同伯夷有关,却始终算不出灾祸将要应在何处。
她最担心的就是肜朔。
所以在那段日子里,巫沧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肜朔身旁,就连肜朔睡觉的时候都要守在床边,直到肜朔本人都对她这种过分的保护有些受不了了,他总是说“巫沧,你快去休息吧,你这样站在我塌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已病入膏肓快要西去了呢”。
末了,肜朔苦笑着坐在床边问她“你该不会认为,我会死于伯夷之手吧?”
听到肜朔的话,巫沧却微微有一瞬间愣住了,她沉默着看向肜朔,良久才开口,轻声回答他:“恐怕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