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2-26
清廷这种公然夺权,不顾官场伦常,让铁良接了新军实力最强的第一镇兵权,换谁身上心里都不好受。说难听点,卸磨杀驴……况且现在磨还没磨完呢!
如果说仅仅只是如此,袁世凯还不会生那么大的气。只是从铁良插手新军之后,大量京城里面的年轻贵胄就开始打新军的主意。在袁世凯眼中,这帮货都是不学无术之辈,毫无真才实学,有些人还是大烟鬼。他们进入军队,顶替了原本有些本事的汉人军官,这对新军战斗力的影响,可想而知。也就是荣禄还没糊涂,李鸿章把袁世凯当成了自己人,要是没有这两位大员抗着,就袁世凯那小胳膊细腿,早全让人给卸了,而新军也沦为第二个八旗。
有时候想想,铁良也挺无奈,自己一心想要让朝廷中兴,重振皇室权威,这样一来也算对得起良心,对得起祖宗。而汉人皆是狼子野心之辈,无论是直隶的李鸿章,还是两广的张之洞,都不足取信。王一就更不用提了,国之逆贼,人人得而诛之!虽然铁良曾经跑去东北镀金,但是对东北自治区政府却没有什么好感,只觉得那地方乱了礼仪,坏了规矩。哪有百姓和官员在一起吃饭的,而且女人竟然可以出来抛头露面工作!
铁良在东北的时候,真心觉得自己像个外星人!也下了决心,绝迹不让清廷步了东北的后尘。然而理想是远大的,但现实是残酷的!想干事手底下总要有点可用之人吧,可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活人可用。京城里的贵胄们斗蟋蟀熬鹰逛窑子侃大山抽大烟这是行家,至于其他的,智商经常以无下限的方式出现。
袁世凯和徐世昌在冬夜的月光下,畅想着灰暗的未来,惨淡的人生。表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袁世凯是咬牙切齿,徐世昌是愁云惨淡,还真是……伤心人别有怀抱。这二位也活出辛弃疾的范儿来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该如何是好呢……”徐世昌投奔袁世凯,也是看好了他的政治未来。两人现在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眼瞧着老袁要被篡权,徐世昌自然也不好受。
“内忧外患啊!”袁世凯从坐着的石头上站起来,双腿有点发麻,长长地喷了白气,心头的压抑才算有了些许的缓解。
与后世不同,此时的清廷可以称得上是内忧外患,东北自治区就是一座万恶的大山压在清廷所有人的脑袋上。对东北的恐惧,对汉人夺权的恐惧,使得满人贵族对军权有了一种病态的向往。现在的新军虽然是**体系,其实却是挂在李鸿章名下,所以练兵有成的功劳有一部分也被算在了老李的脑袋上。而袁世凯本人虽然也有了点名声,不过跟后世一比,显然还毛嫩!
两人都是相顾无言,好半天之后,徐世昌忽然开了口。
“要不……?”
“如何?”
徐世昌此时抬起头,盯着袁世凯的双眼,似乎想从中找出点什么。
袁世凯自然明白徐世昌的意思,便道:“卜五兄放心,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不会出现在另外之人耳中。我袁某人在此发誓!若违此诺,天打雷劈。”
徐世昌立刻摇摇头,道:“慰亭,不必如此!非是愚兄小心,只是这话有点犯忌讳……”
两人话说到这个份上,谁心里都清楚,接下来的内容多少有点违和。
袁世凯道:“卜五兄,咱们一个头磕在地上,不是外人。只要您今天给兄弟指条明路……”
徐世昌摆了摆手,轻声道:“听闻最近闽浙总督杨昌浚,云贵总督家的公子都前往东北自治区……”
大清朝现在官场上的人都知道,闽浙总督杨昌浚是王一的人,而云贵岑家在暗中也与东北勾搭连环。徐世昌说这话,当然不可能是指责这些人公然与反贼为伍,大逆不道,恐怕真正的意思正相反。
“君不正,臣投外国。国不正,民起攻之。”这是从三纲中摘出来的话,徐世昌如此说,也是点名了自己的意思。他是汉人,虽然学的是忠君爱国那套陈芝麻烂谷子,但是处在这个时代,自然免不了要受东北的影响。若是在体制内混得好,自然是忠君爱国,可一旦受了委屈,或者说前途无亮的时候,那也就讲不了,说不起,咱就爹死妈嫁人,个人顾个人吧!
徐世昌的话还真把袁世凯震了个够呛!他这辈子……算起来也才活了三十年,比徐世昌小还个三四岁,可是成人之后便投笔从戎,进了军队。从朝鲜到越南,打日本人,打法国人,多少次的出生入死。虽然大半时间拼老命想地就是升官发财,不过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个崇高的信念在冥冥中支持着他,尽管非常地模糊,但实际上却是理所应当——它就在那里,保家卫国,为国尽忠。可忽然间,面前这个位拜把子大哥扔出这样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尽管心里有了准备,而事实上,老袁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没真的认真想过。但是就在这一句话的功夫,所有的朦胧都随之而去——自己真要为这个江河日下的朝廷守节一生么?
看着袁世凯变成石头的样子,徐世昌也没再说话,他心里也是一样的情形。
大半夜的冷风呼呼地吹,满是脚印的雪地上泛着冰冷的月光,两个人似乎都陷入了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帮锣声,二人这才像如梦初醒,相视一阵苦笑。
造反啊!
这是天生带着抄家灭门属性的恐怖行为,成功与失败区别很简单,也很直接,就是你被他抄家,还是他被你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