恼羞之下,恭王竟在新婚之夜说出“休妻”二字。

    不,不能休妻,这是皇上赐婚,没有皇上的旨意,陶萱苏决不能离开恭王府。所谓休妻将是秘密处死,还会累及家人。

    陶萱苏偏过头望着恭王,侧颜濯濯如春月柳。如此丰神俊逸的少年怎么就言语歹毒,非要犀利伤人呢?

    若是嫁给旁的正常男子,新婚之夜当是恩爱缱绻,可这位王爷并非常人,陶萱苏受尽侮辱,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得想个法子收了王爷的心,否则这辈子会比上辈子还惨。

    陶萱苏坐了起来,伸出一双纤纤玉手,鼓起勇气给恭王宽衣解带,口中呢喃唱道:“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收伏冰冷暴躁王爷的第一步,唱歌。

    项茂行知晓陶萱苏所唱的这首词是李清照所写,包含了爱情的向往。陶萱苏歌声甜美,唱得柔情百转,令人动心。

    可项茂行想到自己瞎,不禁心有愧疚,反而忍不住动怒道:“大半夜的,鬼叫什么?”说完又不禁咳嗽起来。

    陶萱苏心跳加快,解恭王衣带的手指颤颤巍巍,她能感受到躺着的恭王也在微微发颤,胸膛一起一伏。

    陶萱苏想以歌声遮掩自己的紧张,见王爷厌烦,只好诺诺道:“王爷别急,小心身子。妾身笨嘴拙舌,容易惹王爷嫌弃,想着不如轻吟一曲,既然王爷不喜欢,妾身不唱就是了。”

    甫解开项茂行的衣带,他面色变得比陶萱苏的指甲还红,呼吸变得凝重,猝然厉声道:“你抖得这么厉害,筛糠似的。不愿伺候本王就别伺候,本王不喜欢勉强。”

    他这是在用疾言厉色来掩盖自己的紧张!也是,恭王上辈子一直孤身,这是他头一回和一个女子做这种亲昵之举,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陶萱苏定定心神,继续往下解开恭王的衣带,强颜欢笑:“王爷是妾身夫君,伺候夫君天经地义,妾身为何不愿意?”

    两人离得不过咫尺,项茂行嘴鼻里的浓重气息都呼到陶萱苏脸上耳朵上了,痒痒的。她还看到恭王胸口莹白如雪的肌肤在黑夜里发光似的。

    项茂行抓住陶萱苏的手,嘲弄道:“可惜你的夫君是个瞎子,白费你一番新娘妆扮。听说你从前美貌佼佼,令人过目不忘,可惜沾了本王的晦气,毁了容。”

    有谁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瞎子呢?双目失明以后,项茂行从高高在上的中宫嫡子变成无人问津的瞎子,内心早就破碎不堪。表面看来他还有一身傲气,可那傲气不过是他用来伪装卑怯愤恨的面具而已。

    现在的他就像一只刺猬,言辞锋芒毕露伤了旁人,但自己又何尝不痛心呢?

    陶萱苏抽回手,去给恭王褪下外衣,娓娓道:“只要我们夫妻琴瑟和谐,余者皆不重要。既然已经嫁给你为妻,你是富贵王爷也好,是瞎子乞丐也好,妾身都与你相依为命。妾身所期盼的,是和王爷安宁和美地过日子。”

    项茂行心中如琴弦一拨,铮铮然清灵荡悠,旋即又蒙了一层薄雾。世上竟然还有人愿意和瞎子共度一生,她疯了吗?还是说这些只是她的花言巧语?

    项茂行推开陶萱苏的双手,道:“本王虽然瞎了,手脚还没残废,用不着你来宽衣。”

    陶萱苏心想,这样反复无常又刻薄绝情的话竟然出自一个如此俊朗之人的嘴巴,那他的眼神会是什么样的?可惜项茂行双目上戴了一块白绢,陶萱苏可不敢扯下来。

    项茂行自己脱了外衣,撒气似的重重地侧过身子,面朝里,将三幅宽的鸳鸯被往身上一揽,不再理会陶萱苏。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陶萱苏能体谅项茂行突然瞎了之后,心态急转直下,对人对事难免尖酸无情些,所以也不急于一时就要感化他,令他知道自己并非恶人。余生那样长,在恭王府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自己真心为他好,即便恭王金刚钻也会化成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