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后生有一女一子,便是二公主项琬琰和三皇子项茂行。陶萱苏嫁进恭王府已有十来天,今天头一回见到项琬琰,果然高贵明艳,如夜明珠般璀璨夺目。
她身穿繁复华丽的绛色襦裙,头戴绿松石、琥珀、珍珠、红宝石等点缀的头冠,手上一对明晃晃的珊瑚嵌珠镯,仿佛从遥远天际的晚霞中走来,似残阳似血玉,占尽整个夏日的艳丽,燕妒莺惭,桃羞杏让,旁人不敢与之媲美;眉眼间的傲然和脱俗,足足地彰显了她作为一位皇家嫡出公主的高贵气质。
项琬琰不屑地瞥了一眼发乱衣脏的陶萱苏,嘴角微动,似有不满之意。
陶萱苏从惊慌中反应过来,紧张地缩了缩脚,悄悄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郑重行礼道:“弟媳陶萱苏见过二公主。”
项琬琰没有理会,扶着丫鬟的手朝项茂行走去,姐弟俩一同进了房间。
陶萱苏只好自个起身,二公主丝毫不给她脸面,她倒不知道该不该进房?进房吧,二公主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进去只会碍着他们姐弟俩说体己话;不进房吧,作为弟媳,不进去伺候招呼,实在有失礼数。
二公主也真是的,来恭王府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刚刚踢了毽子,一身的汗,又从屋顶摔下来,头发乱了衣裳脏了,哪还能见客?
盛嬷嬷心细,瞧出陶萱苏的窘迫,含笑道:“王妃,二公主既然来了,必定要待一些时间。不如您先去溪花堂梳洗一番,再来相见。”
陶萱苏采纳了盛嬷嬷的建议,三步并作两步走去溪花堂。
这边厢,项琬琰一进屋就道:“茂行,你一向不出房门,今天怎么出去了?莫不是为了陶萱苏?”
“不是。闷了,出去透口气。”项茂行走进里屋,倒酒自饮。
项琬琰见项茂行行动滞缓,不复少年气概,面色又透着悲戚之感,不禁微微湿了眼眶,心疼道:“你还是这样,以石为友,与酒作伴。”
项茂行摸着桌上的石头,自嘲道:“不然呢?二姐觉得我还能怎样?一个瞎子,该出去纵马奔腾、指点江山?”
若非人生突变,他也不会这般咄咄逼人、愤世嫉俗。项琬琰能体谅弟弟的心情,长叹一声,方道:“你是母后唯一的指望……”
“指望已经断了,母后心里清楚。能解母后困境的,只有你。”项茂行挺直后背,俨如神明,一本正经地分析局势,“二姐,我是不中用了。你还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只有你能帮母后一把。”
“茂行,我知道你心里痛。”项琬琰眼睁睁看着亲弟弟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今日失魂落魄的瞎子,她日夜痛心疾首,犹如滴血,“可我一个人实在独木难支。如今后宫是贵妃娘娘只手遮天,母后和父皇离心离德,谁也不肯先低头,谁也不愿见谁,谁也不愿原谅谁。我……实在也做不了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眼下局面棘手,因为查不出凶手,母后将气撒在父皇身上,认定是父皇不肯彻查的缘故,所以不肯低头认错;父皇因为母后无理取闹,非要闹得沸沸扬扬,觉得母后已经疯了,所以不肯放她出来。其实只要母后肯给个台阶,父皇不会这般绝情,会放她出来的。
可是母后的心结是项茂行,他的瞎是无可挽回的,所以母后的心结是解不开的。她已经失去了本可依靠的儿子,又得不到夫君的安慰,母后伤透了心,咽不下这口气。她想要父皇的安慰和保护,可父皇给的却是长久的禁足,母后是个心高气傲之人,绝不会主动低头认错。
兄妹二人都熟知这一点,所以谈及这个话题,最后只剩相对无言。
项琬琰悲从中来,从前那样幸福快活,怎么就变得今日这般苦不堪言?过了半晌,她淡淡道:“我看,陶萱苏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我一来,就见她灰头土脸,一点没有王妃的样子。”
从父皇母后谈到陶萱苏,项茂行忽然觉得眼前的阴霾散去,渐渐露出阳光,心情不由得轻松许多,“她就是爱玩,倒也还算安分守己。”
项琬琰看着项茂行长大,对他的神色变化一目了然,眼见他绷着的脸略略轻松,不由得吃惊道:“自你瞎……自你病了之后,还是头一回见你维护别人,看来你对陶萱苏很满意。”
“没有。”项茂行沉声道,脸又绷了起来。
项琬琰无声一笑,“我有个法子,可以解了母后的困境,关键在你。”
项茂行微微侧头,表示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