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第二日十分顺利。天气晴好,棠楚两人行得比前一日快了许多。
“回来了,定安城。”
马足踏进城南面的立驲门,棠槿坐在马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太阳已经西斜,落在象牙街的尽头,像是在静待归来的故人。
“怎么样,现在是要回家,还是,”楚雩牵牵缰绳,转头看着她,“同我回朝见过陛下。”
棠槿暗忖片刻,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道:“殿下,你不是说,斩妖归来就请我到元天楼喝酒吗?”
楚雩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这事你倒是忘不了。好,下马,我请你。”
棠槿脸上略有得意的神色,利落地下了马,和楚雩一起进了酒楼。
元天楼不愧为定安城第一酒楼,楼内红栏翠瓦,张灯结彩,软木雕的桌椅十分精致。虽是傍晚时分,楼里却几乎座无虚席,饮酒的,谈天的,设宴的,应有尽有。
“二位公子,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喝的。”天元楼小二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个子不高,脸颊瘦削,腰上围着白布围裙。见两人进门,他赶忙迎上去请两位入座,热络地招呼着上菜。
棠槿今日穿了一身暗银色绣着白虎图案的骑装,伤口早已藏进衣服里,腰坠白玉,脚踩黑色长靴,头发高束。若不是熟人,难免会把她认作哪位生得清秀阴柔些的世家公子。
“来一壶上好的秋露白。”楚雩吩咐道。他又点了几样小菜,这才安然坐回位子上。
“您实在阔绰啊,楚公子,”想着在外面不能暴露楚雩的太子身份,棠槿便对楚雩以公子相称。只是这称呼说着别扭,着实没有“殿下”二字顺口,让棠槿好生不习惯。
楚雩对这个称谓倒是满意,回敬道:“棠公子只管享用就好,今日的酒钱,我全包了。”
“客官,您的秋露白。”谈笑间,小二便把酒菜端了上来。棠槿揭开壶盖,轻嗅了嗅,“不愧是用秋日甘露酿的好酒,味道比岁酒醇香了许多。”
楚雩拿过酒壶,只给棠槿斟了半杯,“好酒也不能多喝,小心着你的伤。”
棠槿眼见美酒从一壶变成半杯,自然幽怨不已,心说你这厮莫不是故意让我眼馋。却见楚雩神态自若,抬手给自己也只斟了半杯,举杯道:“江湖中有高山流水的情谊,也有义结金兰的交情。喝了这酒,咱们就是‘半杯之交’。”
“半杯之交?听着新鲜。”棠槿眉头舒缓开来,对这个说法很是心悦,举杯与楚雩相碰,道,“半杯也好,物少则珍,倒让我永远记挂着这秋露白的滋味。成了。”
棠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撂下酒杯,正准备动筷,却听前面隔两桌位子上的宾客喧嚣开来,不知是在谈论什么新鲜事。
她微微偏过头去看,隐隐觉得那桌上正宾位置坐着的背影有些眼熟。那人身着白色锦袍,束着玄色麒麟纹腰带,肩披一席鸦青对襟外衫,身形略显单薄,坐得却端正笔直。
只见他站起身,对满座宾客道:“各位都是与我一同备考过的友人,我深知诸位才华都不逊于我杜某,这次会试能成功中榜,夺得会元,杜某自愧,甘愿自罚三杯。”
说着便见他将三杯酒一一饮尽,然后坐下又与宾客谈笑风声。
“杜某……杜老二?”棠槿脑瓜一转,恍然明白过来,语气更加肯定,“这就是杜斐!”
“谁?”楚雩停住筷子,只觉这名字耳熟,却忘了何时听过。
棠槿向那桌的方向扬了扬头,“那边桌上在主位坐着的,是丞相杜知衡家的二公子,杜斐。”
说着,她示意楚雩不要动,自己倒了一杯酒,起身走向杜斐坐的那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