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贵为皇帝,结局却连个下葬的地方都没有,尸身不翼而飞。
或许葬入了野狗的肚子、或许随意丢在了哪个乱葬岗的旮沓里。
如今,他坐在铜镜前,由宫人们摆弄的同时,思索着顾弄潮的天煞命格。
顾家是历经六朝的开国元老,封侯拜相,手握重兵镇守边关,但先帝疑心重,不断打压顾家,一次很关键的战事中扣押粮草,以致顾弄潮的父亲、兄长皆战死沙场。
此后甚至牵扯出顾家通敌的罪证,顾弄潮以罪人之子的身份被扣押回皇都时,也不过才十五岁。
经过三年牢狱生涯,被他的皇后嫡姐救出,顾弄潮就雷厉风行地替顾家洗清了冤情,之后顺袭了他父亲镇国王的王爵,开始结党营私,势力逐渐如日中天,在大崇盘根错节。
也是那段时间,言霁的母妃被人诬陷谗害皇嗣,素来与母妃伉俪情深的父皇将母妃打入冷宫,言霁改由皇后抚养,间接养在了顾弄潮府上。
他以前最怕的是鬼,现在最怕的是顾弄潮。
顾弄潮暴戾恣睢,行事罔顾人伦,看过那本书后,言霁越发清楚自己的处境。
作为一个炮灰,哪怕贵为天子,顾弄潮要想弄死自己,勾一勾手指,就会有无数人给顾弄潮递刀。
“陛下,可都记住了?”
老内侍见新帝神情越来越凄切,以为他是嫌礼节繁琐,出言讨好道:“一切自有礼官安排,陛下只需照做就好。”
“嗯。”言霁收回视线,落在镜面。
镜子里的少年青涩娇贵,一双明眸水光潋滟,生就龙章凤姿,雍容华贵,不过面色惨白,一脸郁郁寡欢。
他不想死......
不想死,就不能再走书里写的那条路,不能跟顾弄潮作对。
但父皇驾崩前,也曾逼着他发过毒誓,要他利用顾弄潮稳定朝局后,收回皇权。
父皇瞠目之状犹历历在目。
侯在一旁的侍衣女官低眉垂目,一层层为言霁披上繁琐的衣物,直到穿完三层里衣,继而才是厚重的龙袍,之后又被戴上重重的冕旒。
礼官在门外赞唱一声,由众人拥簇着,起驾前往太平殿。
宫道清晨才清过一次雪,如今又覆上了一层。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落,言霁探出一截玉白的手指去接,老内侍跟在御辇旁,提醒道:“这初春的最后一场雪格外浸骨,陛下还是小心点好。”
言霁瞥了眼老内侍,将手指重新缩回了衣袖里。
这位老内侍是顾弄潮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这双眼睛,传到顾弄潮耳里。
如此想着,言霁流露出天真依恋的表情,揪着衣袍,声调软软地问起:“皇叔今日会来吗,我好紧张,他要是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