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玖心口跳动着，看着那车缓缓驶近，透过前挡风玻璃她终于看清了车上人的模样。她几步上前去，拦下了车。
车窗缓缓落下来，萧家的管家用警惕审视的眼神打量她：“小姐，有什么事吗？”
萧玖敏锐地发现他的眼角有点红，是哭过的样子。萧玖觉得他面熟，依稀在他脸上看出了故人的模样，是······萧家老管家的孙子，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如今看上去已然四十多岁了。
对于她来说只是一闭一睁眼，他们身上却已经留下了二十年的岁月痕迹。萧玖鼻尖酸软，从未像此刻这样深切地感受到命运无常。
她强自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对着车里道：“萧先生，萧夫人，你们还记得那个没有送出去的小风车吗？”
后座的萧氏夫妻顿时心神剧震。
她说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女儿去世后，他们整理她的遗物，在箱子里发现了一个蓝色的小风车，是个半成品，看样子还没做完就扔在那里了。这件事，从前作为父母的他们尚且不知，她又怎么知道？
管家目光锐利，看着这个在寒风中稍显单薄的女孩子。虽然他不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不过看先生夫人的反应便知道必定与大小姐有关。
萧玖笑了笑：“几位想不想要听一个故事。”
二十分钟后，萧玖坐在萧宅中，手里捧着热茶。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很多东西都没有变，但是许多地方也变了。
萧家夫妻俩坐在她对面，作为管家的文南也陪他们坐着，显然感情极好，并不分什么主仆之别。
萧夫人紧紧盯着她，忍不住问道：“你刚刚说小风车，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什么？”
萧玖看着面前略显憔悴，两鬓花白的父母，缓缓饮了口茶，咽下喉咙中的哽咽。
她缓缓的讲，从一个女孩降生，讲到她锦衣玉食地被养大。讲她小时候一时兴起想要做一个蓝色小风车送给爸妈，但是做的时候被扎伤了手，于是气哼哼地放弃了，又怕被爸妈看到说她半途而废，就把它偷偷藏了起来。最后讲到她与白氏集团的公子联姻，生下孩子后缠绵病榻，五年后撒手人寰。
“这位小姐，”文南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仿佛被人带着撕开了某个陈旧的伤疤，眸光压抑而深沉，“在座都是我家大小姐最亲近的人，她的事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你在我们面前把大小姐生平之事再讲述一遍，到底有什么目的？”
“因为我想要告诉你们。”萧玖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说，“我就是这个女孩。”
荒唐！
管家终于忍不住怒火：“这位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萧家大小姐可不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听到一些故事的人就可以冒充的！而且先生夫人年纪大了，今日日子又特殊，根本就受不了这种胡言乱语的刺激！
萧云腾目光沉沉：“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我家爱女的事，但我希望你有什么事还请直言，如果仍然是这种无稽之谈，就别怪我们无礼送客。”虽然他因着爱女的逝世，六十岁便已呈现老态，看上去有些年迈，但一沉下脸来，仍然带着曾经萧氏集团掌权人的威严气势。
萧玖稳稳坐着，对于他们的质疑并不生气，缓缓露出一个充满怀念意味的笑来。她指了指一旁柜子上的缺角：“那是我小时候跟林家小胖子打架时候磕出来的，当时我记得爸还笑我，说我小小年纪练了铁头功，柜子都能磕掉一角。”
萧老先生顺着她指的看过去，想到当时洋娃娃似的小闺女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模样，顿时目光一软，心下颤动。
“小时候妈听说别人家妈妈都给孩子织毛衣，就放下工作，熬了几天也给我织了一件，结果穿了一天就坏了。我当时发了脾气，还说我的妈妈笨。”萧玖朝萧老太太笑了笑，“其实后来挺后悔的，又拉不下脸跟您道歉。”
她又转向管家，挑了挑眉：“文南哥，我从前不小心把番茄汁洒在衣服上，你还抱着我哇哇大哭，说我是不是被人打了才流这么多血，还求我不要死，你愿意把命分给我一半。”
“还有······”一桩桩一件件，一家人的点点滴滴，那些随着她的逝去而深藏在记忆牢笼里，无人能够轻易提及的过往被尽数翻开，通过一个陌生少女的讲述，如此清晰地摆放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