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波城虽然小,但是作为从古罗马时代就曾经担负监视东方威胁的前线,多少还是有些古代遗迹的。
霍阿桑·福尔迦齐·阿斯胡尔克就是住在这么个地方,城里最古老的一座建筑,市政宫里。
市政宫是早年阿拉伯商人花费巨资为自己建造的豪华庭院,有着典型阿拉伯风格的房子看上去和附近其他建筑显得有些不搭调,后来占领西西里的法国人曾经想要拆掉它,但是最终这里却成了历代卡里波官员办公的地方。
把阿斯胡尔克安排在市政宫也是没有办法,卡里波人对奥斯曼人的恐惧其实和对他们的好奇是成正比的,人们在忐忑不安议论这些东方征服者的同时,又抱着极其强烈的好奇心试图接近这个人,这让卡里波的官员们十分担心会出什么事,所以干脆就把这个奥斯曼人放在了市政宫,至少在眼皮底下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
阿斯胡尔克对这样的安排毫不介意,除了他本人,和他一起入住市政宫的还有他的几个随身仆从,看着那些摩尔人或是黑人对他们主人恭敬谦卑的态度,即便是官员们也都不由自主的用充满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这个奥斯曼贵族。
在卡里波人眼中,阿斯胡尔克就是个典型奥斯曼贵族的榜样,傲慢,自大,残酷无情却有透着让他们羡慕的奢华与优雅,所以每当阿斯胡尔克出现在大厅里时,看着这位在仆人们前呼后拥中走来的东方贵族,卡里波人虽然嘴里暗暗骂着“异教徒去死”,但是脚下却都不由自主的挪动步子,给他让出足够宽的道路。
阿斯胡尔克对这些欧洲人心口不一的举动并不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卡里波只是他这趟长途旅行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歇脚点,只等着船只补充了足够的给养之后就立刻离开。
一个好像有点熟悉的身影远远出现,正穿过庭院的阿斯胡尔克停下来,他身边端着个矮凳的仆人就立刻把凳子放在他的身后,另一个仆人则把一个厚厚的绒垫铺上去,这样老爷坐下去时就不会觉得屁股下面硌得慌了。
这些举动当然再次引起了四周偷偷看着这一幕的卡里波人的暗暗感叹,人们不由对这个东方贵族哪怕一举一动中都透出的奢侈羡慕不已,不过阿斯胡尔克显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向那个人看了看,立刻认出是那个叫乔尼尼的老水手。
乔尼尼是格罗根宁船上的水手头领,不过阿斯胡尔克倒是听说这个人以前有过一段不太光彩的经历,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几乎世界的水手都有过不光彩的过去。
他注意到乔尼尼,是因为老水手行色匆匆,而且脸上挂着丝让人说不出来的神色。
兴奋,疑惑,好奇,还有少许的惊恐不安,阿斯胡尔克觉得这个人现在的表情未免太丰富了些,那样子即便是在大白天看着也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发憷。
果然,当乔尼尼站在一个市政宫的小雇员面前时,尽管他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神色还是让对方有些不安。
“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多喝了两杯。”乔尼尼试图安抚下对方,不过看来不太成功。
“你上次说自己多喝了两杯之后就跑出去当佣兵了,然后过了快10年才回来,”那个人嘟囔着“听着我不想管你要干什么,不过别惹麻烦。”说着他抬起一只手挡在脸边小声说“那个人,就是那个异教徒他就在这。”
乔尼尼随意点点头,不耐烦的说:“我想看看一些记录,就是关于修道院人数的记录。”
“你要看那个干什么,”小官疑惑的问。
“如果我说我要为每个修道士捐上一件修道袍,你会相信吗?”乔尼尼说着若无其事的把一个弗洛林放在了桌子上。
“看来你发财了,”小官随手把金币揣进口袋,然后转身离开没一会就抱着个大大的皮面夹子走了回来“上帝会奖赏你这份虔诚的。”
乔尼尼没有说话直接打开了夹子,开始仔细查看上面的记录,随着他粗大的手指在满显沧桑的纸页上划过,他的呼吸渐渐加重,最后他的手指停落在了刚刚不久前的1496年2月的栏目的两份记录上。
“主后1496年2月17日,乔迩·莫迪洛被取消修道士的资格……”
“一个叫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的年轻人被收留下来……”
看着这在同一天记录下的两行小字,乔尼尼的心不停跳着,他确定自己没有看到关于莫迪洛被注销死亡的记录,也没有看到关于亚历山大已经不再归属修道院的记录,可是他从与那个拉水车的男人的攀谈中可以确定,那个人从没见过一个叫乔迩·莫迪洛的人,甚至连修道院的地牢里管着这么个人都不清楚。
“也许……”想想修道院长有些古怪的举动,乔尼尼喘着粗气暗暗琢磨着。
那天除了见到两个模糊影子,黑乎乎的他什么都没看清,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快要搞清楚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