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在家,自然都是去福寿堂用膳,日头上了中天,已是午膳时间,逐月也来请二位去福寿堂。
“此事先放在一边,去用膳了再议。”秦骅说。
秦骅往外走,顾皎忙拉住他:“你便这样出门?”
秦骅低头打量了一番:“这有何不妥?”
“远之这身好看,但母亲喜欢我穿胭脂色,首饰要用金步摇的那套头面,百子千孙的圆簪更是不能少,”顾皎请秦骅坐到妆镜前,“前儿母亲赏了一条珍珠链,颗圆饱满,要戴着去拜谢。”
“螺髻太素,母亲不喜欢,京中也不流行,平日里最好是元宝双刀,典雅华贵,并不繁复,若是去赴宴,自是凌云朝六,又有惊鹄牡丹,那时便要请妆娘子来。”顾皎手巧,不一会儿就绾了个抛家髻,在正中镶了朵绒花牡丹,金珠铰的蕊,鬓角垂着金步摇,发髻插了支百子千孙的金圆簪。
秦骅看着镜中顾皎双手翻飞:“你这是怎么做的?怎的一下子就绾好了?也教教我。”
顾皎笑道:“远之不用学,我这手都是从逐月那儿学的,让她给你绾发就好。”
语毕她又柔声道:“说不定咱们不过今儿换了一回,明日就换回来了,远之学这个没用,你且放宽心。”
秦骅没说话,任由顾皎打扮。
昨夜下了雨,湿气未散,怕水气泡坏了绸缎古董,小轩窗都未打开,屋中置了屏风纱帘,难免遮光,梳妆台旁点了蜡烛,影影绰绰的,看不大清楚。
顾皎盯着烛光微眯眼,拿了一套胭脂色的四破三裥裙,外罩竹青立领褙子,春寒料峭,架子上挂着一雪白的狐绒披风,也被顾皎拿来给秦骅穿上了。
外边吹着冷风,顾皎却不觉得冷,秦骅的身子骨强健,身上一年四季如有火炉般炙热,顶着寒风也无畏。
“等等,穿了披风再走。”秦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皎还是不适应听到自己的声音从秦骅嘴里出来,她没回身,肩上一暖,秦骅已把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
“多谢远之,我真不冷。”顾皎说着要脱下来。
“走吧。”秦骅沉声说,按住她的手。
顾皎把披风揪起来一看,是她那件茶色鸳鸯锦,她觉得老气,从未穿过,倒是配秦骅。
往后走,穿过九曲廊桥,从芙蕖园过去,过两间青瓦院子,丹楹刻桷的福寿堂赫然坐落在眼前,福寿堂是座二进老楼,连着两侧的小佛堂,种着松柏潇湘竹,大门上挂着一幅对联,上书“晚景弥坚松柏寿,老身嘉康佛手福”。
进了院子,是面八仙祝寿的白玉影壁,砾石池子中水平如镜,春夏时池边养着仙鹤,今年三月却还寒风瑟瑟,仙鹤养在暖房中,未放出来,院中静谧无声。
鸢歌挑帘子出来,见到二人一笑:“少爷少奶奶来了,快请进,老夫人特地炖了锅子,温了黄酒,吃了暖身子。”
两人进去,屋里烧着暖炉,温暖宜人,太师椅上坐了个红海老茶对襟长衫的太太,约莫四十来岁,头戴青玉蝙蝠抹额,腹围腰上黄,坠着一圈翡翠珠,太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手上慢悠悠地捻着一串紫檀佛珠。
祁婧见小辈来,眉开眼笑,招手和蔼道:“煮了鲫鱼锅子,拌了豆腐,快来吃。”
顾皎点头,自然地要坐到老夫人身边布菜,秦骅往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不留痕迹地给她递了个眼神。
顾皎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儿媳妇了,她现在是儿子,顾皎坐在了祁婧右手,秦骅坐到了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