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文气的登时咳嗽起来,想骂人也张不开嘴。
霍宇澄仍慢悠悠道:“您先别急,我不是故意咒您,只是顺着您的话往下说,您说病不治了,也不卖书舍,对不对?那您不治病,咱们都知道,病重了,人总是要死的……”
燕长文咳嗽得更厉害了,颜宝华有点担心,伸手轻轻戳一下霍宇澄。
“没事,老东家的病不在肺上。”霍宇澄回头笑着解释。
颜宝华:“……”
霍宇澄继续对燕长文输出:“这又说回到您那句死都不卖了,是,您能宁死不卖,但您……”她顿了顿,换了个不那么刺耳的字眼,“走了以后,这人间的事,您还管得了吗?”
燕长文渐渐不咳嗽了,拿眼瞪着霍宇澄道:“那你也得等我死了再来!”
“倒也不是不行,那时候价钱肯定更好谈,您想啊,少东主身上背着不孝之名,这街上哪有她的立足之地?肯定是尽快把店脱手,拿着钱好扶灵返乡……诶?老东家是哪里人?”
颜宝华在后面有点哭笑不得,她没想到霍三小姐说话竟能如此促狭,偏又有些道理,把老东家气得脸通红,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霍宇澄觉得猛药下得差不多了,开始往回收:“当然了,老东家可以逼着少东主立誓,无论如何不准卖掉书舍,也可以向左邻右舍解释清楚,是您自己不愿意治病了。但您方才也说了,少东主仅凭自己,恐怕经营不好书舍。”
“那也比卖给你们这些人强!”燕长文终于抢白一句。
“我们这些人?”霍宇澄回头看看颜宝华,面露委屈之色,“老东家误会了吧?我和二娘都只是爱书人,不忍看一间经营多年的书舍被无良书商吞并罢了。”
燕长文冷哼道:“我还没瞎没聋,方才那无良书商不还与你同伴打招呼了么?”
霍宇澄回头看颜宝华,后者答道:“晚辈给万卷堂画过书中插图,因此识得万掌柜。”
“放心了吧?她也是被无良书商压榨的人,各家书商画插图能给几个钱,您应当很清楚吧?”霍宇澄帮颜宝华把未尽之言补完。
燕长文果然脸色缓和一些,但还有点狐疑:“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么?怎么还去给书商画插图?”问完她脸色突然一变,“别是画那些难以入目的春-画吧?”
霍宇澄和颜宝华一齐摆手,异口同声说“没有”。
“她家教严着呢,哪敢啊?”霍宇澄帮着解释,“只是画些传奇话本的插图,赚点零花钱。”
燕长文倒是知道有些家教严的官宦人家,不会给小辈很多零花钱,以防她们在外学坏,但是,“那你们怎么有钱盘我的书舍?”
“她只是陪我来看看,是我想盘您的店。”霍宇澄真想直说“我有钱”爽一爽,但这会儿谈判正在关键时候,她就没抖这个机灵,“不过我想自己开一间书店,也与二娘有关。”
她把听颜宝华说畅销书作者仍旧清贫度日的事说了,“我觉得这很不公平,云海、瀚海两本书,给文心堂赚了多少钱?她们哪怕再多拿出几十一百两的,奖给听澜阁主呢?”
“嗯哼,”燕长文皮笑肉不笑,“我看你也没比燕庆虹强到哪里去,真自己开店了,不出三年准赔的关张大吉。”
燕庆虹正好这时端着茶盘回来,闻言脚步一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走近点挨骂。
霍宇澄忙笑道:“教训我呢,辛苦少东主了。”
“小姐千万别客气,家里没有好茶,怠慢了。”燕庆虹见母亲果然没那么生气了,心下松一口气,依次给坐着的三人送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