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和鄢家虽然很少来往,倒不是完全没有交集。刘老先生和鄢老曾经当过一个连的战友,在刘老饥寒交迫的时候,鄢老分过他半个红薯,还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了他,说起来算是过命的交情,却也到此为止。
刘家一直记着鄢老的这半个红薯的恩情,但鄢家势大,刘家人不想给鄢老添麻烦,也不愿被人说是想攀关系,明面上一直有意避嫌。直到鄢老特意叮嘱简阅多带点贺礼过去,简阅才知道其实刘家默默地帮了鄢家很多。
刘家在当地人缘极好,这次嫁女儿,包下整栋的酒楼,摆了将近一百桌酒席。生意做得大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刘家人为人纯朴热情,且重义轻利,人人都愿意和他们往来。
简阅不太喜欢这种过于吵闹的场合——平时应酬已经够多,参加个喜宴都要和商界的那些人虚与委蛇,那就太累了。他提前了一个小时到场,趁人还不多的时候把自己准备的古董瓷器六件套交到了刘先生手上,恭贺了一声“祝令嫒夫妇百年好合”。
“我爷爷本来是要来的,可惜和他几个钓鱼的朋友提前有约,那些老先生就是不放行,所以只好派我来。”简阅站在门边,一身纯黑高定西服,头发梳得光亮,笑容得体道。
“鄢老向来重然诺,失约反而不像他。”刘先生体谅道。他对鄢老这个外孙不可谓不熟悉,人是头回见,传言早在简阅还没回国前就已经听了无数个版本了。
除了豪门遗珠、失而复还的身世,简阅的年轻有为、锐意改革也是圈里人津津乐道的,如今一见,其人气质卓然,谈吐不俗,果然名不虚传。
而且,明明是外孙,根本不姓鄢,却继承了鄢家全部的产业,还自然地称呼外公为爷爷也是非常值得在意的一点——鄢老对这个年仅二十二的青年,不是一般的看中。
“等令嫒的孩子办满月酒,爷爷肯定就来了。”简阅的话不着痕迹地维护了刘家人的尊严,半点不让人难堪,他没有回避尴尬的部分,而是轻易地一言带过,“你千万不要以为是他不愿意来,那他可就自责极了。”
刘先生既感激又佩服,在心里赞了句简阅果然是人中龙凤,情商高得不得了,笑道:“哈哈哈,那我们就恭候鄢老的大驾了!”
“嗯,到时候我和爷爷会一起过来。”刘先生毕竟是长辈,简阅做足了后辈的礼节。
刘先生知道简阅百忙之中肯来已是给了他们极大的面子,更不敢肖想简阅会坐在酒席里和宾客们一起吃完整个酒席,他体贴地带着简阅往高层走:“简总,刘某专门为您安排了贵宾包房,备了酒水点心,不嫌弃的话,您可以和秦先生进去随意坐坐。”
简阅摆摆手,表示不用麻烦,往周围张望了几眼道:“我待得不久,您忙您的就行,告诉我官先生在哪儿,我去找他。”
“官家的官晨诗公子吗?”刘先生迟疑着指了下更深处的房间,“他在那边。”
“多谢。”简阅笑笑,“我们这就过去了。”
“没事,如果您们有需要,按一下墙壁上的响铃就会有服务员进去,或者给我打电话也可以。走的时候叫人通知我一声,我过来送送您。”
“今天是您女儿的婚礼,您要忙的地方想必还有很多,我这边不用操心。也不用送,要走我们直接开车就走了,不打扰您。”
“哎,那我就先过去了,您两位自便。”刘先生笑着给简阅和秦殊誉做了个请的手势,“替我向鄢老问好。”
“一定带到。”
刘先生走后,简阅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眸子里锐利的光被放松的情绪代替,秦殊誉从开始就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看到他这样忍不住抿唇:“你看上去很累。”
简阅没说什么,无奈笑笑。
两人一起走到官晨诗休息的贵宾包房外,秦殊誉抬手轻叩了几下,里面便传来一声温润的“请进。”
秦殊誉推开门,便看到官晨诗站在茶桌前沏茶。
相比较三年前,官晨诗更加成熟了,五官更加立体深刻,身材也健硕不少。眉目依然舒缓,却好像总带着化不开的愁绪。过往清风一般的温柔沉淀成湖水般的深沉,但那份包容温和永远都在。
官晨诗转过身,跨越了三年光阴的对望就此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