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夺神位不是由众神下达口谕即证明完成,而是要被迫舍弃神明的不可名状之身和世人记忆之中的尊名,直到新神诞生取代旧神,将祂的往事覆盖增新,才真正完成所有过程。

    被遗忘的滋味不好受,越是淡出人类视线的神明,越是虚弱痛苦,更何况黎稚水继承神位尚处幼年,几乎没有积攒任何力量,如今却不增反退,他常年沉睡,直到被丢进小世界才被迫觉醒,但依然状态欠佳、精神萎靡。

    黎稚水真正成为人类的第一晚在穆执渊走后就昏迷不醒,系统连续叫了他一个上午都不见任何转好的迹象,急得慌神,忙不迭去寻找乱流中的其他系统。

    庄园别墅中的佣人们也全部都惶惶不安。那位小主人没有用放在门口的早餐,也对佣人们的清理请求一概不理,没有人妄敢自作主张揣测主子是否在闹性子,直到上午一晃而过,管家亲自去看敲了主卧的门才发现状况。

    中年管家询问女管事详细情况,接着用别墅中的固话将所有事项报告给穆执渊。

    电话很久才接通,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留下一句“让名越去看看”,就再次响起翻阅文件的声音。

    管家恭敬地等待电话挂断,却又等来奇怪的嘱咐。

    ——“我会回来。”

    ——“不要让名越进主卧。”

    管家嘴上毫不犹豫地应了,内心却千转百回,最终只能归结为年轻人旺盛的占有欲。

    道格拉斯庄园占地庞大,古老的中西混合式园林树木遮薆,潜匿于百年前就已为私人领地的摩根与泰勒山之间,钟灵毓秀的山谷硬生开辟出一条现代化公路。

    车身接连倒映科斯林纹理,金人之上流光泉粼波粲然,环墅地坪灯旋梯式上升,最终隐入中央园。Rolls-Royce宽阔的车头穿越明艳寂静的露天花房和欧式花亭,辉光流转,阒然不飏。

    两旁鎏银色栏楯渐渐抬升,罗纹在日光下交织变换,最终气势磅礴地嵌入高墙。一座高不可攀的庄园式别墅终于显露出来,强势地霸占山麓,区宇之恢宏仿若爱奥尼山群。

    黎稚水爬上正对着大门的飘窗,看见那辆漂亮的汽车。

    他醒得不迟,只是没有理会系统和女佣的询问。他疲倦得厉害,现在也只是想换个地方睡觉——那张床很软,但他仍感觉下身隐隐作痛。

    这里好像有客人要来。

    他滞钝地想,又拖着身体爬进衣柜,重新蜷进昨晚那件木质香气的衣服,疲惫地闭上眼睛,决定这一觉一定要睡到下个一千年。

    然而下个十分钟都没到,房门就被打开。

    黎稚水以为是穆执渊,恹恹睁开眼睛准备让他滚,却一眼从缝隙中看到一张气质温柔的脸。

    他可以肯定这不是穆执渊,昨晚摸到的深邃轮廓记忆犹新,这张面孔却温和柔软,像清晨的鲜花一样散发着清新气息。

    黎稚水喜欢漂亮的人,就像喜欢自己那样,总忍不住徇私偏袒,为他找各种打扰自己睡觉的理由,最终把自己哄舒坦了,就扒开一点缝隙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宋先生……穆先生说……”

    门外传来管家隐隐约约的声音,而那个男人微微一笑,一句“没关系”作尾,截住管家接下来所有的话。

    黎稚水有点失望,私下以为他是穆执渊秘书之类的人物。

    他向来不愿承认想要拥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毕竟曲高和寡和神秘莫测才是神只,而现在他只想让他无功而返,欣赏他懊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