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此时各自坐在屏风后面,开始书写今日事宜,如此方便北望盟的决策机构哪怕在千里之外也能够准确而全面地知晓他们之间的进度,并且能够判断到底是谁可能中途出了问题。
书写完毕之后将纸条绑在信鸽脚上便互行揖让礼,各自回房休息。
花棹躺在床榻上冥想,虽然窗外万籁俱寂,算起来距离离开北望盟居然过了半月有余,她风里来雨里去已然习惯,然而没想到宋甄一个看似文弱的医者居然也有这般好的体力,伍莲更不用说,当年不知得罪了哪方的权贵被追杀,一度在江湖中消失匿迹,虽然从不知其真面目,可是仅仅能够凭借北望盟各路眼线推测出钱掌柜的性格脾气,在老熟人面前仍能游刃有余,这其中的易容模仿能力,果真堪称一代易容宗师。
花棹和宋甄使用的身份是上下级,花棹化名何桦,宋甄化名宋慕。此时花棹的对外身份是闲散的长安富贵商人,人脉渠道甚广,和多家商行有良好的合作记录;宋慕看似是何桦的随从,实质却是一个享有盛名的药剂师。
这样的身份哪怕极乐王真的派人去调查都不会暴露真实的身份。
何桦神秘富有,他湮没于历史潮流中的父亲却和江家有着密切的关系。谁也不会知道,何桦的父亲死于二十年前先帝晋文帝对江家的大清洗运动中,如果他能活下来,大概现在已经四十余岁。在逃亡的最后一刻,他为了江家在晋国历史上完美显式谢幕,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花棹只从北望盟提供的白纸黑字的资料中窥探到这个年少出众的年轻人,曾经在晋国发生自然灾害的时候,利用所学才能,稳定了灾民因为饥荒瘟疫问题引发的□□;也曾经在晋国边境战乱之时,物资军粮短缺的关键时刻,匿名送去了粮草提供救济。
而正是因为何桦的父亲当初在晋国民间的所作所为,何桦在继承亡父的衣钵之后,凭借自己的经常手段,被推荐为民间的商贸会长。
谁都不会知道,何桦的父亲何为曾经是江家的下人。
花棹之前一直猜测北望盟和江家密不可分,而江家之所以能够在暗中生长繁茂,和迟翌的手段不无关系。
连何桦这样的富贵闲人,却愿意将自己的名头借给迟翌。
迟翌到底是谁?他允许她窥视他的秘密,却再也不肯让她过界。
花棹因为这个疑问一晚上都无法真正入眠。
清晨整理仪容之后,花棹推开门,宋甄已经扮演好了一个尽忠职守的手下,在房门外等候。
花棹刚欲说话,就看见德林客栈的老掌柜正提着长衫缓步走来。
老掌柜的笑容依旧和善,“老朽这就带领何先生去极乐城。”虽然这位老者已经年逾古稀,但是步伐依旧轻盈。
花棹此时已经易容成男子,便爽朗一笑,道:“有劳。”
老掌柜走的方向是钱掌柜的的房间。
钱掌柜在房间内,花棹不动声色地跟在老掌柜背后,见老掌柜将八仙桌上的青瓷瓶移动了位置,八仙桌背后的墙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小截阶梯。
老掌柜点开了火折子,带头往阶梯上拾级而上,大约走了一刻钟左右,走出了暗道,到了一个宽阔的平台上。
上面立着一只可容多人的木箱,上面吊着长长的藤条,穿过高耸的云峰,不知道延伸到天空中的何处。
“此物便是步天辇。所谓极乐国,步上天边方才见得极乐世界。”老掌柜双手恭敬地摆出请的姿态,“客人们请吧,到了上面会有人接待你们的。”
花棹三人刚坐定,便感觉到登天梯在慢慢往上升,只有一方小窗,可窥得远方青山远黛,云雾缭绕,随着步天辇越来越高,温润潮湿的风也充盈了整个空间。
大约过了三刻钟,步天辇终于不再上升。花棹见步天辇上的木门被打开,下面已经站着几十人,两边皆是侍女和家仆,各着统一的服饰,为首的是却是一个身形娇小、身高不足五尺的侏儒。
“在下是极乐城的管家,欢迎何先生的到来。我们的主上已经恭候多时了。”虽然侏儒矮小,但是气度却是非凡,眉眼面上生得一派祥和之气,深处却有着阴沉和乖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