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翌定定看着她,说道:“你可知道,你坚持不了多久,放血放多了,你也有性命之虞,毒的时间长了,你的五脏脉络皆会受损。”

    她气若游丝,指尖上的鲜血已经凝结,毫不犹豫又将另一手指用利刃滑破,大概是破釜沉舟,力气过了,血珠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触目惊心。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花棹才抬头来回答:“我知道。”她又顿了顿,“我只有她一个朋友。”她又从怀中拿出玉佩,“之前从你卧室偷来的玉佩,我借花献佛给了钱掌柜,现在物归原主。”

    “沾了血的玉已经脏了。”迟翌毫不客气地拒绝,眉宇间似乎有不耐之色。

    花棹又毫不在意地将玉塞入怀中:“不知道迟大盟主什么时候和我商议极乐城之行,我好做个准备。”

    “我自会派手下的人来和你商议。但是在去做任务之前,你需要接受在北望盟为期一个月的集训。如果不过关,我会取消你去极乐城的任务。”迟翌的目光冷酷地看着她,她眼中恍惚,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北望盟盟主本来的模样。

    她面上仍旧笑意未减,然而额头细细的汗珠已经顺着睫毛留到了眼睛里,她抬手将汗水摸去,姿容不雅又粗鲁,面上更是沾染了血水,变得狰狞可怖起来。

    花棹的笑容一直保持到她实在忍不住闭上眼睛的时候,恍惚中,她感觉到有一双眼睛一直默不作声地在凝视着她。

    她迷迷糊糊的在想,大概是花妙醒了,要带她离开,便有些傻气地把手伸在空中,道:“阿妙,赶紧把我抬回去——”

    她伸在半空中的手只抓住了一角衣袍,质感细腻丝滑,是上等的云锦,产量稀少,专供天潢贵胄。衣服的主人鬼使神差地似乎要抚向她的沾着血渍的面容,尚未触及,那只手已然猝然放开。

    空荡荡的凤兮小筑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秋风徐徐吹过,仿佛遗世独立于整个热闹喧腾的天欲楼。

    一个瘸着腿,瞎了一只眼睛的老人不知道从哪里缓缓走出来,在迟翌身边站得笔直,恭敬地说道:“这里都干净了,发生的一切都不会透露出去。”

    迟翌从沉思中缓缓抬起头来,问道:“还没有河清送来的消息吗?”

    “仍旧没有消息。”老人道:“河清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少主不必过忧。”

    迟翌目光微漾,似乎想到了什么,“花家的动作,全部调查清楚了吗?”

    老人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尽,换上了一副恭敬谦卑的神情,然后把怀中的封好的密件递送了上去,里面装着北望盟能够调查到的和花家有关的江湖朝堂之事,严谨有序有考据,重点特例标注。

    迟翌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将密件封口隔开,大约翻看了半个时辰之后便递交给老人,老人依照往常一样用手中的内力将纸张化成齑粉,随风一吹便在这个世间再也消失不见。

    老人见迟翌的目光凝重,道:“少主,需要开始吗?”

    “过段时间吧——”迟翌道:“不要打草惊蛇。”

    老人颔首,又有些担忧地说道:“少主,极乐城那边我们不是没有人可以胜任,何必一定要让夫人去做?再说,你让少夫人去做这些事情,又何必以下毒要挟她,那明明就不是毒药。”

    迟翌挑了挑眉毛,“老赵,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赵总管低头,“在下不敢质疑少主的决策。只是担心少主和少夫人的关系会越来越僵化。”

    “鲤鱼要是跃不了龙门,它永远就只能在小江小流中一辈子。我只能给她机会,但是她能不能把握,要看她自己。”迟翌的目光凝滞在烛光中,声音也变得迟缓低沉了起来,“花岄鄞失踪,花家接二连三遭到伏击,花过林终于沉不住气要重新启用花棹这颗本来的弃子。不管花棹愿不愿意,此次她一定得去极乐城帮助花过林完成任务。”迟翌几乎轻到不可闻的笑道:“如今她终于来到了我身边,我要一点点将她身上花家带给她的印记一一消除。”

    赵总管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少主如此心意,若是有一天被花家的人知晓,便是被人捏住了软肋。”赵总管苍老而悠远的声音缓缓说道:“少主身上背负前人的太多责任,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若是有一天,她成为你的软肋和弱点,少主该如何呢?”

    迟翌没有答话,只是凝神望着窗外某处,纤细的睫毛微微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