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让人发憷,苏执琅没走,花棹只能装作睡觉,心里把苏玄棠那只道行千年的老狐狸骂了一个遍。
藏她的地方的确是绝妙,谁能想到那个被无罪释放的那个嫌疑犯,为了躲避士族背后势力的谋杀,竟然躲到了苏执琅的府邸中,而苏执琅后宅建了一个有名的铜雀台,里面豢养美人无数,真是天然的避难所。
然而不知是药物中加了安眠的药剂,还是本身神倦身乏,花棹居然就真的在苏执琅的目光下直接沉睡过去了。
苏执琅仍旧待在那里,脸上依旧交织着晦涩不明的神色,站着看了花棹几个时辰,坐着对面对看了几个时辰,又坐在旁边侧着脸看了几个时辰。
心中像是憋着一口气,喘不过来,又咽不下去,起起伏伏,奄奄一息。
他没日没夜地在大理寺忙了十几天,案卷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何况有迟翌在背后的协助帮忙,进度从未有过的顺利。
可是有的事情能在明面上真相大白,有的永远不能。
当真相全部撕开的时候,没他想象中的震惊,也没他想象中的令人失望。他猜得到迟素秋在他面前会伪装成全然不同的样子,可是他不在乎。
他娶她,就是想要给她一个家。
就像那个冥冥之中无数次出现梦中的那个小姑娘,千般万般不择手段,也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
他愿意给她。
哪怕毫无理由,毫无根据。
哪怕迟素秋变了,变得让他觉得陌生和茫然。
可是只差一步,迟素秋却被杀死了。
所以花棹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仍旧夜夜无眠,心中有一个声音没过了所有的催眠与引诱,带着那一点气急败坏,怎么能这么便宜了她,她就这么死了,报仇报得那么酣畅淋漓,什么都不管,什么也不在乎,跟所有人切得干干净净。
他一边冷眼看着她陷入被千夫所指的境地,一边又在想,花棹这次又会耍什么手段死里逃生呢?
她果然比预料更加聪明。
让审判公开,所有民众看到纤瘦孱弱的少女,被比自己的手腕还粗的铁链束缚在铁笼中,证据一步步指向她,而民众对于她的怜悯却越来越高,对刑部屈打成招的质疑却越来越深。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真正导致迟素秋死亡的人,居然不是她,她摘得干干净净,仿佛是被无辜陷入这趟浑水的无辜少女。甚至连父亲也赏识她的狡猾多变,将她暗中护在苏家的羽翼下。
可是即使她没有直接导致迟素秋的死亡,所有一切的安排,也是她筹谋的。如此一来,她脱不了干系,和他之间也脱不了干系。那股嚣张在胸口的气焰仿佛又莫名其妙地平静下去了。
然而心中的狂风暴雨还未停歇,之前无坚不摧的她,如今却在一点点衰败下去。严列是他派过去审问她的,他心里当然清楚“煞罗”的铁血手段,为了能让犯罪嫌弃人招供,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
哪怕她侥幸逃脱判刑,躲避过东宫的势力,她也未尝能熬过严列所带给她巨大的身体隐患。
他几乎不需要出手,便能看到她迅速枯萎下去。
他也许该高兴一下,那点恨意与不甘却在彼此撕咬,最后却酿出了莫名其妙的担心。有些时候,忙了一天的公务,半夜睡不着,路过她的房门外,犹豫了许久,走进去,低头看着她,听到她的呼吸声,居然就能在她旁边安心地睡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