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真接到电话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13班。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丛真问。方与泽看了一眼陈星珑,陈星珑马上说,“吃晚饭的时候还在,回教室的时候也在,但是从自习课前去卫生间开始就再没见过她。”丛真看了一眼手表,脸色不太好看:“有将近一个半小时了。”
方与泽还算冷静,立刻叫了班里几个靠得住的学生出来,“陈星珑,牛翘楚,再带个女生跟我去校园里找找。”丛真点头赞同,“我跟你一起去。”方与泽拒绝了,“你不了解情况,我们去找人,你在这里大家安心。”
丛真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他得在这里坐镇。但是他还是不太放心方与泽,便拉过陈星珑嘱咐了几句,让他去办公室给方与泽拿件薄外套。还没等陈星珑上楼,走廊楼梯拐角的地方就已经踱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来人身形修长高挑,背光看去,尤其引人注目。
是胡云南。丛真看着胡云南手上的防晒衣,下意识问了一句,“小□□身体好一点了吗?”胡云南点点头,把防晒衣递到了方与泽手上,“我看你很久没回来,晚上风有点凉。”
方与泽抬眼细细看了胡云南一会儿。微暗的灯光下,胡云南那秾艳过头的眉眼、微微翘起的似乎总是在微笑的唇、苍白的皮肤,甚至还有身上淡淡的玫瑰味道——这一切都虚幻得像个方与泽从未经历的梦境。
“方老师?”牛翘楚轻轻叫了一声。
“走吧。”
夜风确实有点凉,好像有水汽凝结在方与泽的唇上,痒痒的。方与泽擦了一下,转身快步走出了教室。
丛真安抚了学生之后见林柏柏那个胖乎乎的同桌总往窗外看。他装作不经意走到女孩跟前,在作业本上捕捉到了她的名字:“宜家同学。”
宜家的脸红了一下,站起来行礼:“丛老师好。”丛真笑着让宜家坐下,问道,“你最后见到林柏柏是在哪里?”宜家有一瞬间的慌乱,摇头道,“我回来得早,没见她。”丛真让宜家坐下,一边在教室里来回走,一边面有难色地自言自语道,“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警察可能要来讯问,学校里监控这么密集你,到时候如果发现有人知情不报,谁也保不了你们。”
过了不到十分钟,丛真就收到了宜家偷偷递过来的纸条。
这已经不是林柏柏第一次逃课了。她是个很让班主任头痛的学生。13班前班主任赵老师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半夜被政教处从床上挖起来满校园找人,最后在教学楼的顶层阁楼置物柜内找到了裹着毯子蜷成一团的林柏柏。
大冬天的,说可怜是真可怜,说可恨也是真可恨。林柏柏逃课并非不务正业,她也不沉迷游戏、又不谈恋爱,只是单纯的情绪有问题。
她想要找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地方。
赵老师给林柏柏的家长打电话,她父亲出差手机关机,母亲是个科研工作者,常年失联。方与泽至今还记得林柏柏坐在办公室里,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是对赵老师还是对自己说:“他们不会接的。”
教学楼内已经找过了。陈星珑、牛翘楚和另外一个女生结伴去实验楼,方与泽只好和胡云南往图书馆的方向去找。两人之间维持着诡异的静默。图书馆门前的楼梯很长,胡云南跟在方与泽身后,方与泽甚至听得见他的呼吸声。声音起伏间有些凌乱,方与泽猜侧,大概率是胡云南胃还难受着。
“你助理没来接你吗?”方与泽问。
“不太着急回去。”胡云南说。他看着面前方与泽的背影,心里涨得又痛、又温暖、又悲伤。方与泽在图书馆门口,回头看了他一会才开口,“你这样明天怎么去公司?”他白色防晒衣被夜风带起,愈发显得整个人单薄脆弱。胡云南不动声色地上前几步,站在了离方与泽更近一点的地方,“我最近都在学校这边。”
方与泽叹气,“你不要这样。”胡云南看着他笑得有些勉强,“如果你不喜欢看见我……”
“胡云南。”方与泽唤他的名字,“这么多年你也已经过来了,就此放下不好吗?”
夜风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不知是哪里的花香传来,冲淡了胡云南身上经年不去的玫瑰味道。胡云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点点头,“我尽力。只要你好好的,答应过你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做到,你放心。”
方与泽自认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听见胡云南这么说也松了一口气。他爱过胡云南。两人的恋爱关系存续期间留下了很多美好而珍贵的回忆,最后的分手也算和平,没有什么小三小四的狗血情节。在方与泽看来,这已经足够了。爱过一场,若真的一地鸡毛,只能说明彼此都很失败。
“这学生是什么情况?”胡云南突然问。
这时候谈工作最不尴尬,方与泽很认同胡云南的通透,便如实说了林柏柏的问题,最后加了一些自己的总结,“我感觉她可能需要关注。”胡云南否认,“按你这么说她的问题可能要严重一些,有没有去医院做过相关的检查?”方与泽想到林柏柏忙碌的父母,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