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轮冷月,寒星沉沉。石府的风灯都已熄灭,迷蒙的夜色中,更显月光皎洁。
月光粼粼的青瓦屋顶上,不畏寒凉的雒雁依旧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单衣,坐着冰冷如霜的瓦片,抱起一只陶埙专注地吹着。
陶埙呜咽,如泣如诉,低沉悠扬的埙声飘荡在秋夜的寒风里,飘得很远,很远。
一个辗转难眠的黑影伫立在庭院中,任凭寒风吹拂,举目望着屋顶上纤秀的剪影,胸中激荡难平。
蓦地,黑影一跃而起,手搭房檐翻上了屋顶,坐在了那纤秀的剪影旁边。
悠扬的埙声戛然而止,周遭静的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喏,花生米,酒,算是给你这个冤家送行了。”齐坤大笑着,笑声中却透着苍凉。
雒雁无奈地笑笑,接过齐坤递过来的酒囊,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辣辣的烈酒下肚,身上瞬间暖和了许多。
“白天的事……”
“哦,你说白天的事啊,我都快忘了……就是夫人太爱操心了,非得要给我弄个什么意外惊喜,结果,呵呵,变成意外惊吓了。你放心,我自己一个人浪荡惯了,是不会轻易成家的。”齐坤苦笑着解释道。
“不是……我是说……”雒雁赶忙说着。
她原本并没有想问白天相亲会的事,只是想把白天城门外的误会解释清楚,然而刚刚齐坤的那句“你放心”,怎么想都让她觉得十分别扭,刚到嘴边的话又吞进了肚子里。
“反正你也要走了,多说无用,来,多喝几口吧,咱们这对冤家也算一笑泯恩仇了。”
齐坤一把夺过雒雁手中的酒囊,咕咚咕咚几大口,又抓了油布包里的几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咯嘣咯嘣嚼着。
“八年前……曾经给你带来的伤害,真是对不起……”雒雁弱弱地说着,摩挲着手里的陶埙,目光有些哀伤。
这是她第一次在齐坤面前服软。其实这句话憋在她心里很久了,当时能向呙老爷和石川、照影低下的头颅,在齐坤这里却怎样都低不下了。此时,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口,头也低下了,真是说不出来的舒坦与畅快。
这句微弱的“对不起”一下击中了齐坤那颗坚硬的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齐坤竟一时有种鼻子泛酸的感觉。
他低头笑了笑,淡淡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就别放在心上了,我也是块木头,怎么就想不开呢。其实武练和夫人说的对,你不过是背后真凶手里的一把刀子而已,我把恩怨全都加在你身上,确实过了,真该恨的,是背后那个叫文魉的家伙。”
“谢谢你……”雒雁低下头,小声沉吟道。“听他们说,这八年来,你都是在那兽人的死人坟里度过的?”雒雁侧过头,拄着下巴,定定看着齐坤。
齐坤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那时候不知道将军,哦不,不知道武练还活着,真想死了算了。但转念一想,活着,总还有出去的希望,死了,就真的跟那帮嚣人的骨头永远埋在一起了,不值当。”
“还好没死,终于等到了跟武练和夫人团聚的这一天,也等到了跟你这个凶手较量的这一天。”齐坤说着畅然笑了起来,仰头望着天上藏进云里的月亮,心里无比轻松。
“真是苦了你了……”雒雁看着齐坤的样子,由衷说道。
“明天你就要跟他们走了,挺好,不用再受我折磨了。不过你不要忘了,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也有我这样一个冤家,你要是再干坏事,若让我知道,我定挥刀千里去追杀你!”
“其实……其实我想说的是……白天……卓展段飞他们说的那番话都是在骗你呢……”雒雁将下半截脸埋在臂弯里,期期艾艾地说道。
“你说什么?什么在骗我?”齐坤剑眉一竖,伸直身板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