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悠长,苦乐都变得异常清晰。
卓展虽是心性淡漠之人,但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现代人,在这人烟罕至的大山古林里生活了个把月,也着实枯燥难耐。
且不谈他跟随清崖这个严师练剑的艰辛,就单说那日日三餐的糙米粥,就真要把他给吃吐了。卓展感觉自己的肠子都因缺少油水而日渐萎缩了,近来上个大号都不那般顺畅了。
有时练剑体力消耗大,大半夜躺在木床上,肚子叽里咕噜一顿乱叫。为不打扰清崖休息,他只能侧着身子蜷成一团,尽量不发出这种声音,却收效甚微。
更可气的是,越是这种睡不着的时候,脑海中就越是不自觉地过菜,什么清炒河虾、红烧杂鱼、蒜蓉扇贝、鲅鱼馅饺子……眼前就跟过转转桌一样,就差满汉全席一套上了。
真的是想念文叔的手艺了,虽然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吃不到,但等出师回到箨泽国后,一定要让壮子给自己好好做一顿。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师……
这样想着,卓展竟有些赧然。自己什么时候竟也跟壮子那般好口舌之欢了?不过管他呢,食色性也。大神仙帝江尚且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更何况自己这一介凡俗呢?
脑子里胡思乱想一通,倒也渐渐忘了拿饥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日,卓展穿行在枥木之间练习轻功的时候,借着制高点,视野好,竟然发现苍翠的山间有一条银线般的小溪。这可让干了三个月的他喜出望外,两只眼睛几乎放出镭射般的光芒。
于是,近来学得的轻功便用上了,不出盏茶的功夫,卓展便出现在那条掩映在翠绿中的小溪,挽着裤腿,将袍衫扎在腰间,三岁孩童一般,兴奋地摸起鱼来。
不一会儿,山林间便窜起一线青烟,清肃幽静的山野竟传出阵阵焦香的烤鱼味儿,似乎惹得整座山的爬虫飞鸟都蠢蠢欲动、涎水直流。
本来就不怎么会烹饪的卓展,烧烤技术更是烂得一流。原本新鲜的小白鱼,转眼间就被他烤得黑不溜秋,尺寸也小了一圈。卓展左看右看,直呼可惜,真恨不得把壮子绑在腰上,也一并带过来。
不过再怎么说,这也是鱼肉,对于这么长时间没开荤的卓展来说,简直就是人间至味。
卓展将烤得不像样子的糊鱼挑挑拣拣吃掉了,留下六条矬子里拔大个儿的,整齐码在陶碗中,放在小院的石桌上,旁边依然是摆了一壶清酒,两个山梨。
做完这一切的卓展不禁沾沾自喜,脑补着清崖看到这道下酒菜的惊喜样子。
清崖这天出山访友去了,天黑了才回来。进院看见这一桌的心意,两缕清眉猝然聚在了一起,面容冷彻,一脸的鄙夷。
“师父,卓展手艺不怎么好……不过,我觉得还是挺好吃的,师父您尝尝看!”卓展满怀期待地说道。
清崖阵阵反胃,本想挥手打落那陶碗,不想抬头看见卓展那两只闪着星星的眼睛,又心生不忍,最后还是管住了手,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梨子和酒留下,这个鬼东西,给我端走。”
满心的期待突然落空,卓展的眼中不免流露一丝淡淡的失落。他闷着头,将那碗精挑细选的烤鱼端走,蹲在角落里,兀自吃了起来。虽然被驳了面子,这个时候真的不应该这么没心没肺,但他实在不忍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浪费掉了,恨不得连骨头都吃了。
清崖端坐在石桌前,依旧和以往一样,先吃颗梨子,再喝酒。
胃里清爽一些了,清崖微微侧头,觑眼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卓展,干巴巴地问道:“这鱼,你白天捉的?”
卓展吞掉最后一口鱼肉,回过头:“嗯,中午的时候发现一条小溪,就捉了几条鱼,烤了一下,想着晚上孝敬师父……”
清崖冷冷一笑,哂然道:“哼,说得真好听,孝敬我?我有梨有酒足矣。你自己想吃了就直说,为师又不会拦着你。又跟我来这套,拐外抹角的,没记性。白天那么大的日头,你在烤鱼,老天在烤你,呵呵,蠢蛋……”
卓展知道清崖并没有真的生气,也不在意,只是自嘲地笑了笑,将吃完的陶碗拿到水缸那里,舀了瓢水,涮干净。
“你在你们华国那边,吃香喝辣,跟师父在这山里,住不惯了?”清崖把玩着手中的陶壶,阴阳怪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