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崖要去北山的太山,与卓展顺路,师徒二人便结伴而行。
走了大半日,终于到了要分别的地方,渠猪山,渠猪水,赤豪渡。
不同于昨日的师徒情深、难舍难分,今天二人心里都是先有了准备,因此也能坦然、平静地面对这即将到来的别离。
过了这渠猪水,便是甘枣山的地界了。二人站在高垣之上,俯瞰着奔腾愤怒的渠猪水,一声不吭。
滚滚的渠猪水在这里被渠猪山和厉儿山夹持着,河面狭窄,水流却又急又深,若非一等一的艄公,是断然渡不过这条并不宽阔却湍急的河流的。
此时渡口处已排了十几个布衣百姓,有挎着小包袱的,有挑着担子的,还有一手怀抱一个婴孩的,都焦急地盯着河面上那上下浮动的小木船,期盼着老艄公能快点儿荡过来。
清崖将卓展送到渡口,淡笑着送别这个令他倍感自豪的徒弟。
师徒二人都不是什么会说暖和话的人,因此也不必像别人一样胶着得黏黏糊糊。
卓展知道,对清崖说些什么“保重身体”之类的找骂屁话,还不如不说。虽然有万般不舍,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师父,我走了。”
反倒是清崖,依旧嘴臭,临了临了,还是骂了卓展一句:“臭小子,执剑走天涯,剑比人激灵些,别跟你老子一样,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为师可不会好心到给你收尸。”
对于这并无恶意的调侃和玩笑,卓展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他无奈笑了笑,朝着清崖,使劲点了点头。
正准备上船之际,却听见旁边有人惊呼,正在排队上船的人们呼啦啦地都围了上去。
卓展和清崖相互对视了一眼。
清崖皱了皱眉头,拨开围观的人群,探过去一看究竟。
卓展也从船上下来,跟着钻入了人群。
不过刚钻进去,就看见师父清崖正半曲在地,怀抱着一破衣烂衫的昏迷女子,蹙目攒眉。
那女子虽是素衣淡容,却难掩面容的姣好。低垂的睫毛浓密而卷翘,高挺的鼻梁直通眉心,消瘦的脸颊虽有灰土,但依旧能看出肌肤本来的细润。只是那紧闭的嘴唇干得发白,已微微有些起皮。
旁边一佝偻老妪惊慌地喊道:“这刚才还跟我说话呢,怎么说倒就倒了呢!”
一个缠头大汉哀声叹气道:“刚才你没听她说吗,边境打仗,逃难过来的,相公孩子都死了,就剩她自己了。看这样子,怕是几天都没吃东西了。”
“唉,也是可怜人呐!”
“谁说不是,世道这样,也没个依靠,以后还怎么活啊。”
“怕是就这样死了,连个裹尸的草席都没有啊……”
围观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唏嘘感叹着,却没一个人要去救这女子的意思。还是清崖喊卓展解下水囊,给女子饮了一些,女子才舔着嘴唇,慢慢睁开了眼睛。
“船走喽!”船头的艄公扯着公鸭嗓大喊一声。
一听船要走了,刚刚还唏嘘感叹的围观人群一下子呼啦啦地散去,就像围过来时一样。人们推搡着、抱怨着,争相上船,生怕赶不上这一趟,还要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