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上将军青阳戟的旧宅位于城北宫城外的鱼目街,并不难找。
宅子围墙高耸,古朴阔气,但破败的朱漆大门和蛛网缠绕的门钉铜锁,还是告诉过往的人们,这个气派的宅子,已经废掉了。
就跟段飞和壮子说的一样,这偌大的宅子真的就只剩下一个看门的老大爷了。
老大爷一身粗衣短褡,虽然很旧,但看的出都是好布料。老大爷看起来老迈,却并不昏聩,人也很是和蔼可亲,听说卓展他们此行的目的,没用卓展开口,便让他们进了这大宅。
老大爷快步走向二进院的前庭,将那张从房顶上一直扯到地中间的破渔网赶忙收起。
渔网上铺满了各式各样晾晒的干菜,随着渔网的抖动,簌簌掉下,连带着渔网上抖落的灰,呛得几人赶忙去捂口鼻,却还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
老大爷见状,尴尬地笑笑,“呵呵,晒点儿过冬吃的干菜。我一个人住,也懒,挂着一个多月没收了,让你们见笑了。”
段飞忙过去帮老大爷一起扯那渔网,宽言道:“不碍事不碍事,是我们来的冒昧了。”
老大爷回头指了指正往这边来的壮子:“这位小壮士之前来过一回了,怎么,你们还是想问青阳老爷的事?”
段飞点了点头。
站在影壁前仔细观摩的卓展赶忙转身,漫步走了过来:“老伯,您跟着青阳上将军多少年了?”
老大爷将手中的渔网交给壮子,仰头望天,若有所思地回忆起来:“哎呀,我算算呐,从老爷三十六岁被封上将军,得了这宅子,我便在这里当门房了,算下来,已经四十一年了啊。”
“那老伯,青阳将军可是这箨泽国人士?现在可还有往来的亲眷子侄在这城国之中?”卓展急忙追问道。
老大爷摇了摇头,长出一口气,神色很是怆然:“老爷不是箨泽国人,十六岁征兵过来的,据说老家那边发大水,亲人都不在了。为了不惹老爷想起伤心事,谁也不敢提,老爷也不说,所以我们也不知道老爷的老家在哪儿。
至于你们说的什么亲眷子侄,哎……造孽啊……五年前,老爷携夫人少主们随国主秋猎之际,遭遇山火。当时老爷全力护送国主下山,却疏忽了在行辕营帐中的家眷。大夫人、两个姨娘,连同少爷和小姐,以及亲眷在内的三十四口,都被活活烧死了……”
老大爷说完一阵哽咽,浑浊的老泪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了下来,嘴里喃喃叨咕着:“报应,报应啊……”
兄弟三人对望一眼,心下凄然。
卓展赶忙过去扶老大爷坐到石桌前,掏出一方帕子递给老大爷。
老大爷接过帕子,擦着眼泪,抬起头,看向三人:“上次听这位小壮士说,你们是江酉国的侄孙辈?”
卓展点了点头:“没错,江老是我们父亲的老师。”
老大爷又是一声叹息,半晌,抬起头,怆然道:“也不知江酉国使的是什么神力,突然就出现在这箨泽国,突然就跟寡僻的老爷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之后又突然离开。只不过,他离开后,老爷性情大变,愣是把这宅子里的人都遣散了。我是因为老家已没有其他人,老爷便让我留下来了,也算有个住处。他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袱就走了,我问他去哪儿,也不说。”
卓展握住了老大爷的大手,希望给这个独居的老人一些温暖,毕竟能跟人说说伤心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看来那日壮子来,确实是尽力了,该问的都问了,再多的也问不出了。
于是兄弟三人便辞别了老大爷。
临走前,卓展悄悄往石桌上放了一个赤贝,希望老大爷能吃口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