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手中拿着那枚玉髓,借着迷蒙的日光看了半天。
这玉髓似的东西,不是冰冷的,而是温热的,所以徐阆欣然收下了,时不时就摸出来在手里把玩,在光芒的照射下,玉髓中间有细碎的流光浮动,仿佛嬉戏游玩的一尾尾鲤鱼。
宴席倒是推脱了,不过,据白玄所说,三青仙君下一回就不会让他如此轻易地逃掉了。
这话说得实在是奇怪,徐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听得白玄说,三青口中的“金母”便是西王母,他是西王母膝下的使者,而破军星君则是东华帝君膝下的将领,帝君向来是不太管这个的,所以,这么久了,只要徐阆有意避开,他和破军星君也不会碰上面。
而三青则不同,这天宫的每一位神仙,没有哪个是不认得他的。
新的阆风仙君即位,三青仙君想要将天宫诸仙介绍给他认识,实在是合情合理。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了,但是徐阆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你想啊,本来每个神仙之间的交流就很少,昆仑又不常露面,他根本就没必要认清谁是谁,之前他在焰云山跟武筝、柳南辞谈天说地的时候,武筝就说过了,有几位神仙,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但是三青仙君却告诉他,让他与天庭诸仙相识,也是西王母的意思。
徐阆是头一回感觉自己所处的地位原来很高,而且很特殊,与其他的神仙都不同。
然而,白玄好像将阆风仙君原本应该做的事情都揽去了,所以徐阆呆在阆风岑这么长时间,基本上没什么事情做,偶尔的跑腿也只是为了白玄的卷轴和梁昆吾锻造的武器。
徐阆每次问到有关此类的话题时,白玄都会避而不谈,只说他现在还没必要知晓。
他又记起那个满月,巨大的狐狸垂眼看向他,雪白的皮毛宛如月光所编织而成,额上的花纹似血般刺眼,散开的尾巴将明月也遮蔽,然后狐狸说,你此时所处的,才是昆仑。
从误入昆仑的那一刻起,他所看到的皆为真实。
从白玄触碰到他眼睛的那一刻起,他所看到的皆为虚假。
徐阆感觉自己像是触及了什么秘密似的,愣愣地望着面前的狐狸,脖子都酸了,他迟钝的脑子才转过了几个弯,终于意识到白玄这话是在告诉他,仙界不似故事中流传的那般。
半是警告,半是忠告。
白玄真的是个挺矛盾的神仙,徐阆想,既告诉他仙界如此危险,要他警惕,却又不肯放他走,非要让他留在这龙潭虎穴之中……还有,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白玄和梁昆吾到底有没有杀掉楚琅,这么多天下来,他觉得这两个神仙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就痛下杀手的那种性格。
结果白玄又告诉他,那些怪异的石头,都是死在他手底下的诸仙,而人间的这一座昆仑山脉,每一寸都由神仙的骨肉构筑而成,满月之际,它们便会苏醒过来,吞噬生灵。
好嘛,徐阆已经拒绝思考了,越想越觉得头疼,干脆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
就算仙界真的很危险,就算白玄屠戮诸仙,那又怎么样?他难不成还能撒腿就跑吗?
天气不太冷的时候,徐阆就会兴冲冲地跑去焰云山,没有别的原因,好几天没出门,他都快闷死在阆风岑了,一等到雪停,立刻就去找武筝,柳南辞化成的那条蟒蛇,徐阆起先看着总觉得毛骨悚然,看习惯了倒也还好——不过每次柳南辞睁眼的时候都令他心惊肉跳。
徐阆旁敲侧击地问了问武筝,她认为神仙在凡人眼中是何种模样。
“这种事情,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虽然这么漫不经心地说了,但武筝还是想了一会儿,说道,“就像你之前和我讲过的那个故事一样,叶公见到真龙反而会感到害怕,凡人口口声声说要向上天供奉,然而,若是我们现身,他们却会因为自己的渺小脆弱而恐惧。”
“更何况,阴阳分黑白,人亦有善恶,谁说的神仙就一定要悲天悯人呢?”武筝换了个姿势,又说道,“仙与人是不同的,凡人可以选择他们走的道路,神仙却不能够选择。”
徐阆心里一跳,赶忙追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