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最好看的小梧子被老先生取了一个文绉绉的名,他爹笑的合不拢嘴,虽说自己不认得字,但逢人便说自己的儿子叫萧梧生,然后吹嘘几句老先生真是高,等我家梧生及冠后再求老先生取个字。
萧梧生是开春后取的名,眨眼间便是第二年年关将近了。跟往常一样,天空刚刚泛起一抹亮光,萧梧生就背起了两块捡来的大石头,一路跑到北梧桐巷的尽头,那几个满脸沧桑的守城军士早就认得这个每天出城一趟的小伙子,一面打开侧门,一面对着萧梧生打趣道:“嘿!小白脸!今天小心点,外面雪那么大,小心一会摔进雪堆里,我们找都找不到你,叫你生的那么白哈哈哈!”
“呸!你全家都是小白脸。”萧梧生鄙夷地说道,冲那个打趣他的中年汉子做了个鬼脸,径直跑出门去。
“喂!说真的!今年风雪特别大,你出去时小心!”看见萧梧生跑远,那个汉子才想起来自己要叮嘱他几句,冲着渐渐变小的身影大喊。
萧梧生听到了,伸起手来比了个大拇指,消失在风雪之中。
这是萧理交给萧梧生的每天训练,先是背着等身重的山石长跑足半个时辰,等舒活全身筋骨后开始练剑,萧理教了他一套习剑之人都需要练习的基础剑法,每日演练足五百遍,今天一天的训练便算完成。
最初几天萧梧生是极其绝望的,虽说小时候就要帮家里干活,养的一身强健的体魄,但这么大的训练量,一般的军队伍卒都承受不住。等渐渐适应之后,训练量就开始增加,始终要让萧梧生感到实在坚持不下去的绝望和难受。
可他每次都坚持了下来,到如今甚至能够在日落前结束这一天的练习,回过头去跟父亲学一些匠造工艺。
今天的风雪确实是今年以来最大的一次。萧梧生背着石块,脱干净上身的衣衫,绑在腰间,露出健壮的身躯,与他清秀的脸庞格格不入。他开始了他的长跑,一路上,他甚至利用自己的洞察入微,去尽量避免落下来的雪花,让最少的雪落在头顶上。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萧梧生也渐渐深入了草原。虽然此地还是大燕国境内,但由于大平安岭的缘故,这一块领土几乎成了法外之地,说不定就会遇上来去如风的草寇和马贼。
萧梧生卸下背着的大石块,拿起一柄木剑,开始在雪地中练剑。萧理要求他每一招每一式都要一丝不苟,而萧梧生的洞察入微则是练剑之人最为眼热的天赋。
一遍……两遍……
不知过了多久,以萧梧生为中心的一小片雪全部被他身体散发出来的热给蒸发殆尽,露出下面光秃秃的土地。练满了一百遍,抬头看向天空,已是正午时分,萧梧生长吐一口气,收起木剑,拿出早准备好的干粮,擦干净脚下刚落下的雪,盘膝坐下,开始对付那块风干的肉。
数十片雪花被洞穿碾碎,呼呼大作的北风有那么一小处出现了凝滞,不知道什么东西带着气流逆风而行。萧梧生忽然一惊,整个人上半身瞬间向前倾,一只羽箭擦着他的后背飞过,险些将他从侧面刺穿。
萧梧生向着羽箭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雪坡上匍匐着一个白影,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气流波动再次出现,萧梧生的入微反应过来,身体一侧,翻手居然把那只高速飞行的羽箭抓在手中,用力一掷,箭矢划过雪天回刺那个白影。
萧梧生修力快有一年,每天练习的木剑都是他爹亲自用上好的木料造出来的,重达二十斤有余,每日五百遍剑法,早把这柄木剑用到了如臂指使,如今回掷一只轻羽箭,加上入微的调整,自然是无不可。
那白影心中也是一颤,他是一个马贼,可他又不是普通的马贼,因为有家中长辈是为修力武夫,这个白影自小开始便练习拉弓射箭,得到长辈教导更是日益精进,如今他年过二十,这一片草原上的马贼都称呼他叫“白鬼”,箭术出神入化,喜好穿一身白衣,精通暗杀和伪装。
一个看样子还未曾及冠的少年不仅躲开了自己的箭,还反掷了一支箭回来,力道不俗,把经过风雪洗礼的霜冻土地扎出一个坑。
白鬼也不再隐藏自己,直接站起身来,瞄准萧梧生弯弓拉箭。他手上的是一张三石弓,寻常人等别说拉满弦,就是微微拉动这张弓,也需要极大的力气。
此时这张强弓在白鬼的手里嗡嗡作响,弓弦的颤动弹开了四周落下来的雪片,一连四支箭矢射出,箭尖直指萧梧生。
可萧梧生的入微却的确能算作这类兵器的天敌,只见他往后撤了两步,上半身向左边一倒,两只逼身位的羽箭扎进地面,两只封住退路的箭从萧梧生的耳朵旁飞过,带来的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堪堪躲过羽箭后,萧梧生连忙向外一滚,拿起那柄放在一旁的木剑,开始向白鬼的方向狂奔而去。
原本的负重卸下之后,又经过了一阵时间的休息,此刻萧梧生的奔跑速度快的惊人,白鬼自然不肯让这个不知深浅的家伙近身,手中的强弓一次次颤动,可每次都会被萧梧生准确地躲避。
五十丈的距离转瞬即至,白鬼一把扔掉自己的爱弓,拿出一把草原人惯用的长刀架在胸前,然后便是一柄木剑劈落,木质剑刃被这把长刀砍出一个缺口,可力度之大仍是让白鬼的虎口发疼。
接下这一剑后白鬼向后连退几步,身为这片草原上凶名赫赫的白鬼怎会不清楚,眼前这个小子不论年纪还是经验都远小于自己,可那洞察力和力道,自己二十余年来不间断的修力都不曾达到,说明眼前这个小子必然有着自己未曾有过的修道天赋,叫他如何不生嫉妒,不去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