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两张以金粉点缀的、甚奢侈的拜年帖就送抵了桓王府。
桓王看也不看,就晓得是景王与赵公子的,这两人在送东西一方面,出奇的有默契。
他换上了一套繁琐复杂的礼服,带着桓王妃,两人一道去宫里拜年祭祖,用过午膳又留了片刻,出了宫去,才称得上清闲。
王明珠发现,周敬端也不太喜欢宫里的气氛,总是坐一坐就要走,仿佛宫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待久了就会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桓王的母妃早逝,外祖家早年失势,迁出了京城,找了个荒郊野岭生活去了,大约是关系不好,就连过年这样的日子都不表示什么,所以桓王在京城算是举目无长亲,孤零零一个是有些可怜。
初二,王妃拉着桓王就回了娘家。
送了一通年礼,又发了一些压胜钱,几个小孩子唧唧喳喳地跑去后院玩闹,剩下的长辈们就留在前厅说说笑笑。
一帮小辈最喜欢和王明珠这个小姑姑玩,只因她年纪尚小,脾气也好,还留着些小孩子心气,能和他们玩到一起去。
小娃娃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新衣,和小姑姑一起剪大红窗花,王明珠手巧极了,从前府上所有的窗花都是她做的,早就熟门熟路了,剪了几个模样精美栩栩如生的下来,被孩子们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就差上来抱大腿了。
周敬端提着一长串爆竹跨过门槛,正看见一个穿红戴绿的小丫头牵着明珠的衣袖,另一只手紧紧捏着一只大红纸鹤,就那样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自己看。
那张脸与明珠有几分相似,差点被喝了两壶酒的桓王殿下以为,这是自家孩子。
“音音。”王明珠唤她:“快喊小姑父。”
小丫头面无表情地继续眨了眨眼,乖巧地喊了声:“小姑父。”
脱离了皇家称呼束缚,首次被这么亲近地喊了一声,倒有些与民同乐的奇妙感受了,仿佛他这会儿不是什么桓王,而是王家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九姑爷。
九姑爷满怀激动,依旧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大个儿玉佩,随手挂在小侄女的脖子上,沉得她直不起脖子。
王明珠拽拽他的衣领,让他低下头来,凑在他耳朵边小声说:“太破费了吧。”
九姑爷义正言辞:“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这样的?”
王明珠嫣然一笑:“自个儿生去。”
原来小丫头是王家那个早年离经叛道经商去的二郎王槐之女,一家人常驻金陵,许久不回京小聚,如今听闻连九妹夫都归了京,便快马加鞭地赶来,正好凑个团圆宴。
王家那吹胡子瞪眼的老爷子,最喜欢小孩,见了小孙女那白白嫩嫩的小脸,就连日常絮叨家里人的话都省了,又是手把手地教她写对联,又是亲手给她挑了小簪子小钗环,宠爱之心可见一斑。
玩闹之余,他板着脸坐在椅子上,八个儿子与一个女儿都只能站着听他训话,桓王倒是与三位嫂子坐在偏厅推牌九,高大身躯与冷漠面孔显得格格不入。
王老爷子道:“你们,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孙子。”
王家大郎指了指门外玩雪的自家儿子,道:“这不有孙子。”
王老爷子甚满意地看了一眼,示意他可以坐下了,接着王槐与王三郎都找了个椅子坐下,王家四郎,之前那个主动灌“桓王”酒的木楞子,则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敢看他爹的眼睛。
王老爷子一拍桌子:“你还有脸回来!小九马上成亲第八年,你夫人的影子呢?”,王明珠悄悄对着她四哥比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