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愈演愈烈,守在一旁的卫士已经拦不住暴起的民众了,人群像浪潮一般向前涌,白若起初还能艰难地在人群中冒个头,到后来就根本看不见了——
“午时已到,斩!”
“啊——放开我——”激动的人群突破了甲卫的防线,他们蜂拥而上,来俊臣的头颅被踩来踩去,尸身被撕碎,他们就像见了肉骨头的蚂蚁,痛极恨极,疯狂到令人害怕。
监斩台上,最左边的是武氏派来的一个做闲官的子侄,此刻已经骇得去后面吐了;正中央坐着太平,左侧便是此案的受理官员张昌宗。
太平瞟了他一眼,掩口道:“这个小姑娘不一般啊。”
昌宗张望的眼睛就那么一愣,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殿下心愿已了,这种小人物,就不必再留心看着了。”
太平淡然地说道:“来大人去了,我们都能清净些,也说不上是谁的心愿吧……嗳?”
她不确定地伸手点了点:“那小姑娘摔倒了?可别踩坏了。”
他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叶南。”
他身后一人,应声而出。
“去看看。”
随着叶南走出的身影,昌宗也站了起来:“时辰差不多了,臣告退,这就先去给陛下复命了。”
太平垂下眼睫:“你不担心么?”
他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
太平独自坐在高台上,这几天天气已经渐渐地回暖了,风吹得人很舒服——
来俊臣周兴倒台,她的位置越发安稳,然而此时此刻,她的眼前浮现出了早就该深深埋在心里的东西:
十五岁,也是十五岁那一年。
她奉母亲的命令去薛家给薛夫人送些东西,路过了这座刑场。
她第一次见到有人杀人,心里害怕,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想看。
长刀被高高地举起,她的心提到了胸口。
突然间,眼前一黑,温暖的手掌盖在她的眼睛上,少年人温暖的,有些沙哑的声音戏谑地响在头顶:“李小月,你胆子不小哇,这都敢看,不怕晚上睡不着?”
那时她有些羞窘,又有些不服气,使劲儿地要转过身去:“薛绍!男女授受不亲,你有没有点规矩!快放开,偏要看!”
不管她怎么闹,薛绍就是不放开手:“哎,好了,别闹,好不容易才接着你……你不怕,我怕行了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刑场还是这座刑场,腥风血雨更甚,人人都捧着她,却再没有一个会在乎她是不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