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显这样的武将,天潢贵胄,看起来好相与,实则不比风璟谦逊多少。他不能容忍自己居然被一个女子瞧不起,眸光顿时深幽起来,笑意虚浮不落入眼底:

    “本王倒想听听,有什么计策连本王都不敢用。”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盛如意。

    盛如意也不和他拐弯抹角,直言:“如今蝗灾之势严峻,民不聊生,朝野震动。满朝都在思索救民之策,如今朝廷做的事有:第一:罪己诏,陛下面对天灾,降下罪己诏,说这是自己的过错,意为安抚民心。第二:调粮,以粮食来缓解百姓饥饿压力,第三,地方官员组织灭蝗,可对?”

    “对。”风显道,“这些措施官员们知道,闺阁女子不知道,盛如意,你知道这些,证明你的确不同于一般女子,但是,如果只是这些,还达不到本王向你问计的地步。”

    盛如意不理会风显,继续道:“这几项政策下去,如今的形势便成了这样,所以,路穷则思变。我们要想改变目前的困境,便要从罪己诏开始改变。”

    “陛下纵然是个仁君,可是此次蝗灾和去年的蝗灾加起来,陛下已经连下三道罪己诏降罪在自己身上,殿下猜猜,此刻陛下是个什么心情?再则,三道罪己诏,蝗虫同样肆虐,百姓忍饥挨饿,民怨已成。现在流民聚于京城之外,恐怕等不到朝廷调粮,他们就会民.变,认为陛下无德,所以,现在,首要做的是安抚民心。”

    “陛下降罪于自己的罪己诏因为连发三次,已经不再有用,现在应该发的是责臣之诏。民间一向认为蝗灾肆虐是因为天子无德,得罪了蝗神,现在,我们要告诉他们,不是天子无德,而是臣子无德。这样会给百姓一个盼头:之前之所以蝗神并未平息愤怒,是因为没有找到罪魁祸首,如今责臣之诏一下,他们心里会有一个期待,只要有期待,认为未来会变好,就不会民.变,此计首发,为的是先安抚民心,等待粮食。”

    “如果民心已变,再多粮食恐怕也救不回来。”

    “……”风显皱眉深思,的确可行。

    这些天父皇的确忧愁,茶饭不思,他刚从城外回来,现在那里已经用上了士兵镇压灾民。改变,迫在眉睫。

    风显道:“盛如意,你的确不凡。但你未免太小瞧了本王,虽然在蝗灾面前从未有人下过责臣之诏,但是本王愿意进言做这么一项开天辟地的事。”

    风显言下之意就是,他敢用这个计策。

    盛如意道:“是吗?殿下敢用?”

    她居然破天荒地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让一直盯着她冷淡表情的风显有些猝不及防:“你笑什么?”

    盛如意敛眸:“责臣之诏,一定要责具体臣子,见了血,才能给百姓积压已久的怒气找一个宣泄的口子。试问,殿下要进言责谁呢?如果殿下冒然用此计,必将成为满朝臣工的眼中钉、肉中刺。”

    对。这些臣子过得好好的,忽然风显进言皇帝朝他们发难,谁能愿意?

    风显马上想通此处关节,这时候,他看向盛如意的眼神已经发生改变。能提计策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能够想到有关计策实行过程中的方方面面,就很不一般。

    之前风显来盛如意这里,不过是碰碰运气,现在听了她第一个计策,才算是信服她。风显后退半步,将适才的吊儿郎当收起来。

    他朝盛如意微微弯腰,十分礼贤下士道:“敢问应当如何做?”他这时才是真正求士的态度,“只要如意小姐此计能解小王燃眉之急,小王必当重谢。”

    盛如意只道:“殿下要进此言,一定要制造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责臣之诏的对象锁定在一个人、或者一拨人身上,并且,这一拨人一定要犯了确切的错,才能使满朝臣子信服、支持殿下。”

    “这个机会,只要殿下配合,我将亲手奉在殿下面前。”

    饶是风显,也不由有些激动,他府中也有谋士、门客,但个个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管杀不管埋的一大堆,提一堆不切实际的计策,让风显恨不得一脚把他们踹到娘肚子里去。

    哪有盛如意这样,提出可行之策,就连实行计策的机会也能制造出来。风显眼中大放光芒:“你说,应该如何配合你?”

    盛如意朝他耳语几句,风显脸色越变——

    盛如意所提,不只解决了民心问题,连粮食问题也被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