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集合,教练看了一眼第一排的最后一个人,开玩笑道:“这位同志这次可没排错队吧?”晚上不戴军帽,晴儿的短发在灯光中微微抖动,是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听到一阵低声的笑又转过去看那些人,旁边的女孩子冲她温暖地笑了笑,悄悄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臂小声地提醒她到:“快排好。”
其实周围的同学见她小个子模样又可人,对她都很照顾,但晴儿这个人对生人很谨慎,通常要更多的时间才能接纳别人——和她成为朋友,所以热心的同学也只是单方面对她好,她自己并不回应对方。这种交往方式短时间可以维持,长久了双方就很难成为朋友,她接纳别人所需要的时间比别人单方面对她好所能够维持的时间要多得多,所以这样的人朋友少是正常的。不过目前大家都对她很喜爱就是了,一个长相可爱的人很容易让初次见面的人想亲近。
晚上的主要内容不是训练,坐在足球场里拉歌什么的,总之没有白天那么辛苦,不过队形还是要保持。拉歌时晴儿那点声音是凑数的,不熟悉的歌词跟着别人滥竽充数地淌过去了,她在队伍里像在拥挤的人群中,随着人潮往前挤,自己也不知道去向何方。
“刚才那首歌你不会唱的吧?”旁边那个刚才提醒晴儿排好队的女生小声地揭穿她,叽叽哇哇地乱喊被旁边的人听出来了也不奇怪,她傻笑地敷衍,她的确不大会唱歌,而且歌单也仅有学校音乐课上教的。那女生像姐姐一样对她包容地微笑,伸出手来拉她的手,但她立马像竟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她不适应和一个还只是勉强记住了名字的人有肢体接触。对方肯定被这明显的戒备给打击到了,尴尬地笑了笑,身子微微挪近了另一边的同学,晴儿也没有去解释,低着头默默地听着教官的号令。
“有没有哪个同学会才艺表演,上来即兴一个。”教官和大家一样盘腿坐着对下面一群人说。和其他班的拉歌已经结束,剩下的时间教官也不再安排训练,看到隔壁班已经因为各种舞蹈而起哄了,一班也打算跟风。
在大家都沉默时,男生最后一排中一个人激动地举手,甚至已经边说边走上来了:“我,教官,我会唱歌,让我唱歌。”这人就是方易明,他想不到能有这么个机会。
方易明站在队伍面前,但没站在教官旁边,而是选择了站在一个较偏的位置,正对着他的正是林木。他装模做样地轻咳了两声,林木知道他在看她,她捂着那在微弱光线下看不清颜色的脸,方易明只瞟了一眼,得意地笑着。
“我叫方易明,我给你唱一首歌,”方易明说时眼睛平视前方并未看向底下的任何人,仿佛是对远方的什么说的,“《小酒窝》。”
方易明为了把妹不仅练就了一张说俏皮话的嘴皮子,还练就了一副好嗓音,清唱也同样动人。他深情地唱着,眼睛仍看向远方,坐在他面前的林木像喝醉了似的脑袋晕眩,谁也不知道队伍中有一位少女已经醉得冒泡了。一曲终了,唱歌的少年才低头看了一眼,只有他面前的那个人没有鼓掌,她的手仿佛粘了胶水似的贴在了脸上移不开了,他代替教官说:“有才艺的再上来表演一个啊。”他起了个头,那些同学也不再低调,有人接着上去要表演舞蹈,于是他在大家注意力转移之后迅速坐到林木的旁边。她是第一排的最后一个,不过只两秒钟,他的一句“我唱得怎么样”还没问完,教练就指着他说:“方易明,回到你的位置去!”他立马弹簧似的跳起身来,故作严肃地敬了个军礼:“是,教官!”然后踢着正步走下去了。
天边的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泻在树梢之上,比起路边惨白的灯光那月光更有生气,如丝滑的牛奶一般在那些树上静谧地流淌,好像有母亲哄着婴儿在安睡。
“你做的是不是太过了点,毕竟才第一天认识,你这样可别吓着人家小姑娘了。”晓风对那些个什么才艺表演不感兴趣,在最后一排,他双手后撑在足球场的假草上,望着天空那轮孤寂的明月。
方易明则乐意和别人一起对那些表演者起哄,在鼓掌的间隙才回复他:“这样被吓到的才说明哥哥我有戏,你懂什么。”说完又为队伍表演者的炫技而吹了一声挑逗的口哨,但这种没正经的行为被教官指了一下制止了。晓风对他的激情表示无奈,无论是对女孩儿的追求还是对表演者的吹捧。
“晓风,你应该幸福。”方易明突然对他说,但并没有看他,像是随口说的,所以晓风也随口反问道:“我不幸福吗?”
“你一直都很忧郁,至少我感觉是这样的。可你有很多人没有的东西,你应该幸福才对。”方易明开始正视他说,“我很担心你。”旁边的同学也听到他说的这番话,他并不避讳,这未免有点引人注意,但他们都只是奇怪地看了一眼,随即又被前面的表演给吸引了,晓风再问:“我很忧郁吗?”
方易明一双眼睛像要把他看穿似的盯着他,随即又像一位兄长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和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形象相去甚远,他温和地笑道:“好久没打球了,手真痒,军训完陪我。”
“没空。”他把方易明的手拿开,虽然他内心很享受这样被爱护的感觉,但方易明嬉皮笑脸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了,他不习惯这样动情的他。
“没空?你能有什么事,你不会说学业繁忙吧,这还没正式开学呢。”
“不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说了,“去看我妈,前阵子动了手术刚出院,我想多陪陪她。”
“放假的时候吗?怪不得那时候打你电话都打不通,简直就像消失了一样。那段时间你一直在你妈妈那里吧。”方易明又责怪道,“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当时吓坏了,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往脑子里面放。”晓风突然蜷缩着身体,好像这夏夜的晚风突然换了季节。
“现在没事了吧。”方易明小心问到。
“嗯,出院后一直在家。”
“你爸呢?”
“我妈不让人告诉他。”
“你以后有什么一定告诉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