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终究只是个妇人,对辽国事情也不甚清楚,信件看罢又送到躁动不已的蔡翛手里,说道:“二十万饥民,想来是打不过虎狼辽军的,只是……鞗儿怎么看女直人欲要向辽国求和一事?”
“乾州、显州、锦州、兴中府……五娘说的对,这二十万百姓恐怕凶险了。”蔡翛一目十行看罢信件,微微点头认可了杨氏话语。
蔡鞗看着信件在一干蔡家妇人手中传递,见到苏十三、耶律速敢等人一脸的不悦,心下微微摇头,想了下说道:“女直野人人丁不足,自鸭子河以北进入辽东京,虽辽国屡屡战败,但女直人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整个辽上京。”
“乾州、显州、锦州、兴中府……等地二十万饥民作乱,小七传来消息时安生儿已死,张哥儿、霉六哥退入懿州,首先诸位要清楚一点,乾州、显州、锦州、兴中府、懿州居于何处?”
众人一愣,蔡鞗扫视一圈,见众人不解,唯有耶律速敢皱眉不已,看着高大汉子郑重道:“乾州、显州、锦州、兴中府、懿州等地居于辽中京、辽东京相交之地,依照常理来说,此处叛乱百姓应该更容易求活,没别的原因,只因夹在辽金争锋之间,可以选择向女直投降,退入女直人所控辽东京,但事实却是张哥儿带着残余十数万饥民北上懿州,进入辽上京与女直人交接处。”
蔡翛毕竟是担任过镇江知军大员,听了这番话语后,皱眉说道:“辽北发生饥荒,女直人境内也当饥民无数,想来也是不愿二十万饥民冲入境内加重灾情,想来是用张哥儿、安生儿等人来逼迫辽东京的归属。”
蔡鞗微微点头,说道:“正是此理,但三哥也应该清楚宋、辽、金三国的不同。”
“宋国遇到此等天灾人祸,通常的做法是招募饥民中身强力壮者加入厢军,没有了身强力壮者,即使数十万老弱想要造反也无可奈何,而辽国因为军制的特殊性,往往会进行直接镇压,将饥民变成一个个军将私奴,金国与宋辽又有不同。”
“完颜阿骨打并非居于辽东京的熟女直,而是鸭子河以北的生女直,因为女直人每每于山林中求活,与耕种的熟女直有着很大不同,他们没有宋辽两国那般自由耕种农夫,有的只是耕种奴隶。”
“所以,面对此等情形,野人女直会直接进行镇压,将其全部变成奴隶。”
众人微微点头,蔡鞗继续说道:“辽国五京,除了与宋国相连的辽南京外,余者上京、中京、西京、东京皆处于长城之外,自宋辽《檀渊之盟》后,辽国能够掌握自主耕种田地的自由农夫,九成居于辽南京,而余者四京因为需要面对北方威胁,无论是西京需要面临的西夏国,还是上京面临着北面鞑靼人,或是东京每每征讨不服管教的野人女直,都需要大量后勤辎重,但是……辽国特殊兵制下,无论将领还是兵卒,都需要独自承担后勤辎重,可后勤辎重从何而来?”
“只能是名下领地上农夫,只能由名下奴隶供给。”
蔡鞗看向杨氏、蔡翛,看向赵福金、黄文功等人……
“诸位需要明白一个事实,即使辽国权贵领地上农夫,即使向朝廷、领主上交双重赋税,也顶多与宋国赋税相当,而这对于没有外敌,居于敌后的辽南京来说没问题,但居于更加穷苦的长城之外的辽四京却尤为困难,也造成了长城之外的辽四京耕种之农大多都是些奴隶性质的农夫。”
“二十万饥民作乱,实则还是辽中京、东京农奴作乱,这是辽金两国都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作乱一旦成功上位,会引起更大的麻烦,会刺激到名下更多农奴作乱。”
“辽国鸭子河、黄龙府战败,精锐折损过半,近侧还有虎狼时时觊觎;金国人丁不足,辽东京刚刚收入囊中而不稳,如此情形下,辽金两国又怎能允许张哥儿、安生儿等人成功成为独立一镇?”
“但这也不好说,毕竟作乱的大部分都是辽国名下之奴,女直人若背后支持,支持这些作乱之人消耗辽国兵卒也是可能的。”
蔡鞗从苏眉手里接过传了一圈的信件,摇摆了几下,说道:“渤海降臣杨朴为使出辽,言‘册封阿骨打为大圣大明皇帝,国号大金,享用玉辂、衮冕玉刻御前之宝’,言‘金为辽兄国,每逢金主生辰、正旦,辽须遣使慰问’,言‘辽将宋每岁所输银绢之一半二十五万两分送给金,并割让辽东、长春两路与金’,言‘送还女真叛将阿鹘产、赵三大王’,言……等等。”
“混蛋……驸马爷,咱们绝不能饶了饶了那些该死的女直野人!”蔡鞗刚说罢完颜阿骨打的“十项”威逼,耶律速敢大怒。
黄文功这段时间里着实被怒吼蛮子欺负惨了,见他愤怒,不由冷哼道:“驸马爷话语还没说完呢!不能轻饶了野人女直?你现在就回辽国啊?”
黄文功开口,耶律速敢大怒,起身就要按着老宦官狠揍一顿。
“该死的南蛮子……”
“闭嘴!”
蔡鞗刚抬起手臂,余里衍猛然站起,指着耶律速敢大怒。
“小五哥哥话语没说完,你再敢多嘴打断就滚出厅堂!”